县丞焦急万分,顾不得避讳那些个衣不蔽体的女子们,忙抬头劝谏。
“可是大人,咱们这个的湖水已经漫开,百姓们的农田被冲坏,家里囤的粮食也泡坏了,牛羊这些牲口都被水冲跑了,她们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求到这里的,怎么能用差役们赶他们走呢?”
说罢,不顾安比槐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又拱手,痛心疾首。
“下官请求大人立刻开仓放粮,搭设粥棚、避难之所,供流民百姓休养生息,待水灾一过,他们一定会对大人感恩戴德的!”
安比槐冷笑一声,抬嘴吐出一块鹅骨头,喷在了对方的官服上,越发不屑和无语。
“你是蠢货么?这是天灾,朝廷的赈灾粮没下来,你让本大人就开仓?哪里来那么粮食?若是被流民们抢光了,你吃什么,我吃什么?祁广,本大人发现这府衙里就属你清高!还不快出去!”
那只穿肚兜的歌女抛了个媚眼,娇滴滴道:“祈大人,听到了么?老爷大人叫你出去呢!哎呀,你怎么盯着奴家看呢~”
闻言,安比槐连忙将人搂紧在自己怀中,斜眼瞪着他,那县丞祈广捏紧了拳头,咬着牙忍了这口气。
少不得再和声道:“大人,请再听广一言,听说朝廷又派人下来了,恐怕不日就要到乐清,若是见到您如此,怕是会觉得大人尸位素餐,万一治罪,岂非得不偿失?”
“砰!”
安比槐一怒,狠狠地一拍桌子,起身指着人鼻子呵斥。
“你放肆!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说本大人!谁不知道我家大姑娘是皇妃,是最得宠的娘娘,膝下还有六阿哥,我是皇上的老丈人,谁她妈瞎了八辈子狗眼,敢和我过不去!”
另一位红衣裳的歌伎亦是咯咯笑了起来:“祈大人何必非要惹老爷大人生气呢?什么朝廷来的人呢,每年起码来个七八次,哪次有过什么事?咱们这啊,就是天上!”
“下官告退!”
祈广忍无可忍,亦是知道说不通,拂袖而去。
“你要是敢私开粮仓,我就将你罢官免职!”见人走了,他依旧骂骂咧咧,“什么东西,要不是他二叔在巡抚手下做事,本大人早让他收拾铺盖滚蛋!”
刚出门的祈广步子一停,随即下定决心,如此,只得将自家的东西拿出来了,杯水车薪也好过坐视旁观!
深夜,江南的雨竟下得越发狠,千里之外的京城也飘起了细雨。
景仁宫内,灯火不灭。
很快,钟粹宫的灯火也亮了起来,竹息匆匆将庄嫔带到了寿康宫。
跪在太后的床前,富察氏的身子笔直,淡漠的眼眸背后,却是不甘心地疯狂。
“咳咳!”
太后咳嗽了两声,竟是和缓的语气。
“庄嫔,哀家知道皇后害了你,可是再多的深仇大恨,也不至于你如此糊涂,竟敢让人深夜谋害皇后,你知道这是多大的罪过么!”
“嫔妾知错!请太后宽恕!”
富察氏重重磕下了头,咬紧了牙关,流下了泪水。
她心里暗想,不要紧的,得留着这条命,只要留着这条命,迟早可以再找机会杀了那个毒妇。
下次,不会再失手的!
然而太后见她如此,只以为她是害怕自己处置她,便微不可察地一笑,随即又肃然了面色。
“论理,哀家该将此事即刻告知皇帝,可是念及你失子、尚在小月,想必是一时糊涂了,暂且就不予追究,此后,皇后与你就两清,你不得再有这样的心思!”
富察氏抬眸,连连点头道:“多谢太后!嫔妾真的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如此!”
“好,只要你肯想明白,哀家也放心。否则……”
太后眼中闪过一丝寒光,随即竹息便将富察氏谋害宜修的证据给端了上来,看得富察氏眉头一紧。
“否则,哀家断然再容不下你,亦会请皇帝,亲自裁夺此事!”
庄嫔吓得再磕了头,惊惶道:“臣妾日后必定不敢,为求太后放心,臣妾吃斋念佛,情愿在寿康宫伺候太后,为自己的罪过恕罪!”
“你先回去吧,这件事,哀家再考虑。”
见她吓得这个样子,太后便放心了许多,皇后少一个敌人,却也叹息,连富察氏这种娇憨的嫔妃都忍不住出手了,那么,其他的人呢?
等庄嫔走后,竹息担忧道:“太后,您会留她在身边吗?”
“哀家不想留,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总比她身子好了后,因皇帝的愧疚再万分得宠,日日吹着枕头风要好。”
“太后所言极是。”
折腾了大半个晚上,太后不免又咳嗽了起来。
“都快一个多月了,哀家叫你物色的人选可选好了么?”
“太后又要族中的女孩子,又要有心机的,何况,自从上一次温悫和亲,这族中女子适龄的们个个都定了人家,如今再选,实在有些难了。除非,太后也要棒打鸳鸯,只是如此,怕是再要得罪族中了。”
太后微微一闭眼,随即道:“竟挑不出一个么?罢了,从前,哀家不顾宜修的反对,不顾柔则的反对,将柔则的婚事拆散,生生配给了皇帝,造就了一桩桩冤孽。此事,哀家不愿再重演。”
“那太后便放弃了此事,可万一将来皇帝还是不肯将皇后放出来,又该如何呢?”
思量良久,太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去挑年近十五的女孩子,且先封为贵人养在宫里,待她足岁了,一切都好说。哀家知道皇帝,女孩子年轻娇俏,他总会喜欢的。”
“是。”
竹息无奈低头叹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此刻,圆明园。
难得今日是陵容侍寝,殿中点着皇上教她调制的荷花香,静静枕在他的手臂上。
“在想今年秋天,四郎又要选新妹妹进宫了,到时候四郎是否还记得臣妾,若臣妾思念四郎不得见之余,是否又会思念家乡呢?”
皇上微笑,他喜欢容儿在自己面前这样不设防,说着这样俏皮天真又患得患失的话。
“国库空虚,且有容儿在侧,朕也无暇选秀,再要什么新人。容儿且放心,朕必不会叫你深宫冷落。”
随即一笑:“即便你要躲着朕,朕也要念着你,还有福乐这个小顽皮!”
“皇上又说笑了呢!”
笑了一会,皇上忽然想起什么,淡淡了语气。
“只是,近来江南水患成灾,朕倒是颇为此烦心,幸而救济的钱粮已经在路上,上个月朕又暗中派了几位大臣前去,如此,想来不会有什么大事。”
“水患!”陵容的确惊讶,是皇帝肯透主动露前朝政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