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污浊水面淹没口鼻,油泥鱼鳞渣钻进鼻腔的窒息感如同湿透的裹尸布勒紧喉咙。小山最后的意识在溺水与绝望中疯狂挣动!身体本能地向上猛弓!
“咳!呃——!”混合着腥臭的血水从他口鼻猛烈喷出!后颈猛然一紧!死!那非人的金属指爪离肌肤仅差纤毫!
他整个人如同触电的鱼向下蜷缩!半瘫的身体砸破污水沉向船底更深处!后背结结实实撞在舱底尖锐的破冰镐镐头!剧痛穿透脊椎瞬间清醒!模糊的视野里全是翻涌搅动的、裹挟着鱼内脏腐烂物的浑浊污水!
活下去!
双手在腥臭黑暗中疯狂摸索!掌心死死攥着那个冰冷沉重、却已在巨震中裂开细缝的紫黑木盒!另一只手猛地捞到沉在水底的一截断桨!木头浸透沉得像铁!他不管!断桨如同船锚插进舱底淤泥!他借着这点微薄支撑!用尽残存气力将自己猛地推向那被怪物巨臂破开的船舷豁口!
哗啦!
冷水灌耳!身体挤出破洞的瞬间!右腿膝弯那被贯穿的伤口撕裂的剧痛像点燃的汽油弹在脑中爆开!他眼前发黑!腥浊的污渠流水瞬间裹住身体!寒冷如刀!水流卷着他冲向更深黝黯!
浑浊的水流被剧烈的搅动带出更多沉渣!模糊的感官被水流和剧痛拉扯!只有手中的断桨和紧抱的木盒是唯一实在!小山肺也憋得要炸开!就在即将彻底力竭的刹那——
噗!
一只冰冷粘滑如死鱼的手!猛地抓住了他被水流冲刷得几乎失去知觉的左脚踝!
不是金属爪!是人类手掌!
小山的心跳几乎停摆!身体被那股力量拽着猛地拖向水面!
“咳!咳咳咳……”脑袋钻出污浊水面,带着腐臭气味的空气涌入肺叶如同割喉的刀片!视线被泥水切割成碎片——
浑浊的水面上,一张被污水糊成青灰色的干瘦脸孔正对着他!是船夫!刀疤船夫!他居然没死!浑浊的眼珠在激流冲刷中艰难聚焦,那只抓着他脚踝的手冻得发白,手臂上被破口撕开的口子里,被水泡得肿胀发黄的肌肉组织翻卷着!
船夫另一只手死命抠着一块突出水面的锈蚀管道支架!水流疯狂拉扯两人!
“木盒……”船夫的喉咙被水灌满,声音像破锣,“……开了……钥匙……烫……!”
小山混乱的目光猛地扫向死死捆在怀中的盒子!紫黑的硬木表层在刚才剧烈的撞击和水流冲刷下崩开几道裂纹!一道不规则的裂口沿着边缘张开一条手指宽的缝隙!昏暗的光线下,缝隙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微微反射着污浊水面的微光!
金属?棱角?
没等他细看!怀里那开裂的盒子缝隙深处!一股无法形容的、类似高温油酸混合铁锈烧灼的浓烈刺激性气味猛地喷涌出来!伴随着极其轻微的“嘶嘶”声!一股极淡的白色烟雾从缝隙冒出!
沾着水的盒子外壁瞬间被烫得发出滋滋的细响!一股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灼痛感隔着衣服传到胸前皮肤!
钥匙?它自己启动了?!
“往……这边……!” 船夫喉咙里喷着水沫,抓着小山脚踝的手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拽着他扑向水流侧后方一片突出水面的巨大混凝土结构体!
身体被拖拽着撞上冰冷湿滑的水泥边缘!小山左手死死抱紧散发着腐蚀性气体的木盒,右手扒住水泥边缘凸起的钢筋断头!冰凉!硌手!
“上去!”船夫嘶吼着!枯瘦的脊背猛地弓起!肩膀狠命顶住小山灌了铅般沉重的后腰!一股巨大的推力将小山半个身体硬生生顶出了污浊的水面!
冰冷的空气混着浓雾拍在脸上!小山喉头一甜,污血呛出!他顾不得!五指死命抠着粗糙的水泥边缘,左脚蹬踩在船夫向上托举的肩膀借力!整个身体如同拖死狗般往岸上滚!
后背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岸上剧烈摩擦!右腿贯穿处的伤口在粗糙摩擦下爆出新的血花!剧痛让他几欲昏厥!他根本顾不上船夫是否跟上!拼着最后的气力向前爬!直到那冰冷汹涌的污渠水流声被水泥岸边的湿滑地面阻隔!
身体瘫软在冰凉的水泥地面上,每一次喘息都喷出血沫。怀里那裂开的木盒随着他的动作震动着,缝隙里渗出的腐蚀性气味和白色烟雾在冰冷的空气中更加明显,甚至夹杂着一丝……类似电解或电击形成的微弱臭氧味?
他挣扎着将视线投向污浊水面——船夫的位置只剩下一圈扩散的水纹,和一个急速下沉的暗影漩涡,几片油布碎片打着转。
死了。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铁钎扎入大脑。他甚至来不及咀嚼这冰冷的失落和恐惧。右腿的剧痛像是通了电的高压线缠绕着神经,催逼着他向岸上更深处挪动。
冰冷的水泥岸边连接着一片高低起伏的泥沼湿地,更远处隐约可见层层叠叠的黑色山影。污渠的水流汇入这里后流速变缓,形成大片的黑色烂泥塘和深紫色水草带。空气里混合着浓重的水腥、淤泥腐殖质的气味,还有一种……极其稀薄、却绝对存在的化学试剂腥甜?类似于金属清洗剂的古怪气味。
小山拖着灌了铅的残躯在湿冷的泥沼边缘爬行,每一次挪动都像是耗尽最后的气力。手中那块撕裂的油布勉强包裹着那裂口越来越大、不断散发怪味的木盒。铜符隔着湿透的布料持续传递着诡异的温热搏动感,与盒内腐蚀物散发的气息形成冰火交织的折磨。
在湿地边缘一处低矮的芦苇丛后面,他看到了那东西——
那是一大片几乎融入湿冷夜色的庞大生锈铁架构成的半开敞式船坞穹顶。巨大钢梁如同某种远古巨兽的肋骨残骸交错延伸,蒙着厚厚的黑绿色铁锈和泥垢。船坞深处漆黑一片,只有入口处一点极其微弱的黄色灯晕,如同磷火般忽明忽灭。
入口处不是普通的大铁门,而是用粗大的铁链和沉重挂锁层层缠绕的几块巨大废旧船舷钢板拼接而成的厚重路障。钢板边缘异常锋利,布满撞击变形和锈蚀的痕迹。
小山一点点向那里挪动。距离入口还有十几米时,他看清了钢板后透出光线的缝隙。极其微弱。靠近些,一股浓烈的、混杂着机油、铁锈、腐朽木材、还有某种……极其类似伤口溃烂后浓重发甜的……腐烂肉体气味!被湿冷的夜风包裹着从缝隙中扑面袭来!
更诡异的是——一种极其细微、如同生锈齿轮极其缓慢转动的“咔哒……咔哒……咔哒……”机械咬合声!微弱到几乎被风声掩盖,却如同冰冷的手术探针,一下下刮着小山紧绷的耳膜!
船坞里……有人?还是……机器?
他目光扫过那块染血的证件夹本,上面刻着的“7”字裂痕如同鬼眼般灼烫他的意识。哥哥最后的暗示……“02”……线索就在这里!那裂开的木盒里藏着能打开这里的钥匙?还有那个刀疤脸船夫临死前喊出的名字!
身体每一寸骨骼都在无声尖叫,但活下去的执念推着他向前。他几乎是跪爬着来到那由巨大钢板拼接的入口前。锈蚀钢板散发出浓重的腥锈味,像凝固的血。缝隙里渗出的昏黄光线像濒死的兽眼。
小山强忍着铜符在衣内持续的灼热搏动和木盒裂缝中渗出的刺鼻气味,颤抖着将左手探入怀中——摸到了那个裂开的沉重木盒。
借着船坞缝隙透出的微弱昏光,他手指颤抖着扒住木盒边缘那道手指宽的不规则豁口!
豁口内壁深处,冰冷金属棱角反射着微弱的光。
小山猛地一咬牙!手指死命抠住豁口边缘被腐蚀得松脆的木茬,不顾那腐蚀性烟雾灼烫手指皮肤,用尽残存的力气——向外猛力一掰!
咔嚓!
伴随着劣质朽木断裂的脆响,木盒侧壁被硬生生撕下一大块参差不齐的木皮!整个盒子如同被强行开膛破肚!
一股浓烈的白雾瞬间喷涌出来!极其刺鼻的甜腥铁锈与强酸混合的怪味!如同点燃了他的嗅觉神经!
但在弥漫的烟雾中心!一枚半个巴掌大小、厚约半指、边缘不规则扭曲的金属片!卡在盒内断裂的木结构槽里!表面被厚厚一层粘稠如机油般的深绿色凝胶状物质覆盖,凝固成恶心的壳!但那金属本体的暗黑色泽却异常沉冷!
不是钥匙!那形状像一块……被严重腐蚀扭曲的船用铭牌?
小山的手指不顾白雾的刺鼻和可能的灼伤,猛地插入盒内深绿凝固物里!将那冰冷的金属片强行抠了出来!
沉!硬!冰得如同冻铁!
小山来不及细看!将沉重的金属片紧攥在满是腐蚀性粘液的手中!他猛地扑到钢板入口缝隙前!将那金属片在腥臭的锈蚀钢板上狠狠刮擦!
嗤——啦——!
凝固的深绿凝胶被刮掉一大片!露出了底下被腐蚀得坑洼变形、却依旧能辨认的金属本体!
就在金属片被强行蹭掉大半深绿粘液、暴露出坑洼扭曲的下半部分表面时——
一个被强蚀扭曲、刻痕边缘如同被强酸反复灼烧啃噬过的……
凹刻痕迹!
深陷而模糊!却依旧能清晰地辨认出形态——
一条断裂的、只剩半截船锚杆与断裂爪钩的……
残缺船锚浮雕!
与证件夹本背面工牌上的那个模糊蚀刻标记几乎一模一样!
刀疤船夫临死前拼命指向的线索!证件夹本背面的蚀刻!哥哥“02”铜符的烙印!这船坞……
那扇沉重的、由数块巨大生锈船舷钢板硬拼而成的锈门……
就是入口!
小山颤抖的手指用力攥紧那冰冷的、沾满粘液的残锚金属牌!指腹能清晰地感觉到锚杆和半截爪钩的凹凸!铜符在怀中随着他的心跳疯狂搏动发热!
他抬头。
入口巨大锈蚀钢板拼接的缝隙深处,那点昏暗如鬼眼的微弱黄色光晕似乎抖动了一下。
与此同时!
一个极其极其轻微、几乎被入口缝隙里持续不断的“咔哒”声完全掩盖,却又无比清晰地……仿佛就在耳朵边上……
……如同沾满油腻的、沉重铁器轻轻刮擦坚硬水泥地的……
**沙……沙……沙……**
缓慢的脚步声?
清晰地从船坞入口缝隙的……更深处……漆黑的阴影角落传来!正一点点……向着缝隙入口的光亮处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