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刺眼得如同灼烧的镁条。
林小山跌跌撞撞地冲进一条狭窄的巷子,后背重重撞在潮湿的砖墙上才勉强稳住身形。肺部如同被砂纸摩擦,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脸颊左侧被强碱灼伤的伤口暴露在阳光下,刺痛感如同无数细小的锯齿在反复切割神经。左臂依旧麻木冰冷,只有烙印深处传来阵阵灼痛。
自由了?暂时逃出来了?
他不敢确定。但此刻,阳光照在皮肤上的温度如此真实,让他几乎要跪地痛哭。身后那幽深的下水道入口,如同地狱的咽喉,静静蛰伏在百米外的废弃厂区围墙下。
跑!继续跑!远离这里!
本能驱使他拖着残破的身躯向前挪动。巷子两侧是高耸的老旧砖墙,墙皮剥落,爬满青苔和霉斑。地面湿滑,混杂着腐烂的菜叶和不明污物。恶臭比下水道好不了多少,但至少这里有阳光,有流动的空气。
左转。右转。再左转。他像只无头苍蝇,在错综复杂的贫民窟巷道里穿行。身体各处传来的剧痛让每一次移动都如同酷刑,但他不敢停下。那个惨白的笑脸,那双没有眼球的黑洞,如同梦魇般烙印在脑海。
巷子尽头出现一堵矮墙,墙后是另一片低矮的棚户区。小山用尽最后的力气翻过矮墙,摔在一片堆满垃圾的空地上。腐臭的垃圾堆里,几只老鼠被惊动,吱吱叫着窜入阴影。
他瘫在垃圾堆旁,大口喘息。汗水混合着油污和血水,在脸上勾勒出狰狞的纹路。右手颤抖着摸向胸口——那个灰白石蛋还在,紧贴着心口,冰凉如死物。
\"喂!那边那个!\"
一个粗犷的男声突然从背后炸响!小山浑身一僵,缓慢回头——
三个衣衫褴褛的男人站在巷口,手里拎着铁棍和破酒瓶。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左眼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
\"新来的?懂不懂规矩?\"疤脸男啐了一口,铁棍在掌心敲打着,\"这是老子的地盘,要饭得交保护费!\"
流浪汉?地痞?
小山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至少是人类。他艰难地抬起右手,做了个投降的手势:\"我...我没有钱...\"
\"放屁!\"疤脸男大步走近,铁棍指向小山鼓胀的胸口,\"那是什么?藏得这么好,肯定是值钱货!\"
糟了!石蛋!
小山下意识捂住胸口,但这个动作更加激怒了对方。疤脸男狞笑着逼近:\"敬酒不吃吃罚酒!兄弟们,给他松松筋骨!\"
铁棍呼啸着砸下!小山勉强翻滚躲开,但第二棍重重敲在右肩上,剧痛让他眼前一黑。第三个人趁机扑上来,肮脏的手指撕开他的衣领——
\"操!什么鬼东西!\"
那人猛地缩回手,像是被烫到一般。灰白石蛋从小山衣领里滑出,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疤脸男眯起眼睛:\"拿来!\"他伸手去抓石蛋——
\"啊!!!\"
就在手指接触石蛋表面的瞬间,疤脸男突然发出凄厉的惨叫!他的手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肿胀,如同被滚油烫伤!石蛋从他手中滑落,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积水坑边缘。
\"妖...妖怪!\"另外两人惊恐地后退。
疤脸男握着手腕,脸色惨白:\"弄死他!快!\"
铁棍再次举起,但这次小山有了准备。他猛地抓起地上一块碎砖,狠狠砸在最近一人的膝盖上。那人哀嚎着跪倒,小山趁机撞开另一人,扑向石蛋——
指尖刚触到冰凉的表面,一股熟悉的刺痛感瞬间从左手烙印处炸开!剧痛让他差点松手,但他咬牙死死攥住石蛋,转身就跑。
\"追!别让他跑了!\"
身后的叫骂声渐渐远去。小山拐过几个弯,最终躲进一栋废弃的砖房。房子没有门,窗户破碎,但至少能暂时藏身。他瘫倒在墙角,全身脱力,石蛋滚落在腿边。
阳光透过破窗照在石蛋上,表面浮现出细密的纹路,如同血管般微微搏动。小山盯着它,心中五味杂陈。这东西救了他,却也带来了无尽的痛苦。
左手背上的\"02\"烙印在阳光下清晰可见,边缘泛着不祥的暗红色。他尝试活动左臂,依旧毫无知觉,只有烙印处传来阵阵灼痛。
必须找个安全的地方。处理伤口。想办法摆脱追杀。
他艰难地爬起来,从破窗向外窥视。巷子空无一人,远处隐约传来市集的嘈杂声。城市的声音,人类的声音。这让他稍微安心。
石蛋不能丢。至少现在不能。它似乎是某种保护,也是某种线索。
小山脱下破烂的外套,将石蛋包裹起来,系在腰间。然后撕下一块相对干净的布条,沾着墙角积水,小心擦拭脸上的伤口。冷水刺激得他龇牙咧嘴,但至少洗去了部分污垢。
正午的阳光渐渐西斜。他必须在天黑前找到庇护所。下水道里的东西...那个惨白的笑脸...夜晚一定会更加活跃。
悄悄溜出砖房,小山沿着巷子向市集方向摸去。人群意味着掩护,也意味着更多的资源。他的脚步虚浮,右肩的伤让每一次摆臂都带来剧痛,但他强迫自己保持移动。
拐过最后一个弯,市集的喧嚣扑面而来。简陋的摊位挤满狭窄的街道,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孩子的哭闹声交织在一起。人群的体温和气味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让他暂时感到安全。
\"新鲜的面包!\"
\"补锅补盆!\"
\"旧衣服换钱!\"
小山的目光锁定在一个旧衣摊上。他需要一件新外套,遮住身上的伤口和血迹。摸了摸口袋——空空如也。钱早就在逃亡中丢光了。
偷?风险太大。乞讨?以他现在这副尊容,恐怕会吓跑顾客。
正犹豫间,一阵骚动从市集另一端传来。人群自动分开,几个穿着制服的人大步走来。不是警察,更像是某种私人保安,胸前别着金属徽章。
\"都站好!例行检查!\"为首的人高声喊道,\"有目击者说看到可疑人物往这边跑了!\"
小山的心跳骤然加速。他慢慢后退,躲到一个卖干货的摊位后面。保安们挨个检查摊位,询问摊主。其中一人拿着对讲机,时不时低声汇报。
他们是在找他吗?因为下水道的事?还是那个疤脸男报了警?
不能冒险。小山弓着腰,借着人群的掩护,向市集边缘移动。就在他即将溜出市集时,一只干枯的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小伙子...\"一个沙哑的老妇人声音响起,\"你手上的印记...从哪里来的?\"
小山猛地回头。抓住他的是个满头白发的老妪,脸上皱纹纵横,眼睛却亮得吓人。她穿着褪色的蓝布衫,站在一个算命摊后面。
\"放开我!\"小山试图挣脱,但老妇人的手如同铁钳。
\"嘘...\"老妇人凑近,声音压得极低,\"你想活命,就跟我来。他们不只是保安...他们是'公司'的人。\"
公司?什么公司?
老妇人不由分说,拽着小山钻进摊位后的布帘。里面是个狭小的空间,摆满了瓶瓶罐罐和奇怪的标本。气味刺鼻,像是草药和化学试剂的混合。
\"坐下。\"老妇人指向一张破木椅,\"让我看看你的手。\"
小山犹豫了一下,但保安的声音越来越近。他咬牙坐下,伸出左手。烙印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更加狰狞,边缘的暗红色如同干涸的血迹。
老妇人戴上老花镜,仔细检查烙印。她的表情越来越凝重:\"果然...是'收割者'的标记。孩子,你是怎么惹上他们的?\"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小山声音嘶哑。
老妇人冷笑一声,从架子上取下一个玻璃瓶,里面泡着某种扭曲的黑色组织:\"这是上个月我从一个和你一样的年轻人身上切下来的。三天后,他们找到了他,把他变成了...别的东西。\"
小山的胃部一阵翻腾:\"你到底是谁?\"
\"曾经是'公司'的清洁工。\"老妇人放下瓶子,\"现在是个知道太多秘密的老太婆。你手上的印记是个追踪器,也是个倒计时。当它完全变红时...\"
她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怎么除掉它?\"小山急切地问。
老妇人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有人可能知道。\"她转身在柜子里翻找,拿出一张皱巴巴的名片,\"去找这个人。别说是我介绍的。\"
名片上只有一个地址:铁锈巷17号,地下室。没有名字,没有电话。
外面的嘈杂声突然变大。布帘被猛地掀开,一个保安探头进来:\"老太婆,看到可疑人物了吗?\"
老妇人镇定地放下帘子:\"只有我和我的顾客。要算命吗?\"
保安骂了一句,脚步声渐渐远去。
\"快走。\"老妇人塞给小山一件旧外套,\"从后门出去。天黑前赶到铁锈巷,那里白天比晚上危险。\"
小山套上外套,遮住身上的血迹和腰间的石蛋。老妇人推开后墙的一块暗板,露出条狭窄的通道。
\"最后一个问题,\"小山在钻入通道前回头,\"为什么帮我?\"
老妇人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因为二十年前,我儿子手上也有同样的印记。\"
通道通向另一条僻静的小巷。小山按照老妇人的指示,避开主路,在小巷中穿行。铁锈巷在城市最破败的角落,那里是连警察都不愿涉足的地方。
随着太阳西沉,巷子里的阴影越来越长。小山的脚步越来越快,心跳也越来越剧烈。左手烙印处的灼痛感似乎在随着光线变暗而增强。
转过一个拐角,前方突然出现一排锈迹斑斑的铁栅栏。栅栏后是条更阴暗的小巷,墙上用红漆潦草地写着\"铁锈巷\"。
就是这里。
17号是巷子尽头的一栋三层老楼,墙皮剥落,窗户都用木板封死。大门是厚重的铁门,上面布满了奇怪的划痕和暗红色污渍。
小山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
他又用力敲了三下。
这次,门上的一个小观察窗突然打开。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出现在洞口,死死盯着他。
\"滚开。\"一个沙哑的男声说。
\"我...我需要帮助。\"小山举起左手,露出那个烙印,\"有人告诉我你能帮我。\"
眼睛眯起,似乎在评估。片刻沉默后,铁门发出沉重的吱呀声,缓缓打开一条缝。
\"进来。\"声音命令道,\"快。\"
小山侧身挤进门内。铁门在身后轰然关闭,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只有前方一点微弱的烛光,指引着方向。
\"跟着光。\"声音说,\"别碰任何东西。\"
借着烛光,小山看到这是一个堆满杂物的门厅。墙上挂满了奇怪的标本和工具,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化学药剂味。
烛光移动,引导他穿过门厅,向下进入地下室。楼梯又窄又陡,每一步都像是走向地狱深处。
终于,烛光停住了。地下室中央摆着一张金属手术台,周围是各种医疗设备和瓶瓶罐罐。一个佝偻的背影站在手术台旁,正在调配某种药剂。
\"手。\"那人头也不回地说。
小山伸出左手。烙印在烛光下显得更加狰狞,边缘的暗红色已经蔓延到了中心。
那人转过身来,烛光照亮了他的脸——
一张和小山左手烙印上一模一样的\"02\"数字,赫然烙在他的额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