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在八月的烈日下愈发聒噪,中野家的庭院里,绣球花被晒得有些蔫头。三玖跪坐在回廊边,小心翼翼地给琉璃簪系上新的穗子,烟火大会那晚的画面又不受控地在脑海中浮现。丁子轩涨红的脸、风太郎慌乱的眼神,还有二乃似笑非笑的调侃,交织成一团乱麻。
\"三玖!\"四叶的声音从二楼飘来,\"风太郎学长来送复习资料啦!\"三玖手中的丝线突然绷紧,琉璃珠子\"啪嗒\"掉在木质地板上,骨碌碌滚到回廊边缘。她慌忙去捡,却在抬头时,正对上风太郎站在庭院里的身影。少年抱着厚厚的资料,白色衬衫被汗水洇出深色痕迹,发梢还沾着几片不知从哪带来的树叶。
\"麻烦你了。\"三玖接过资料时,手指触到风太郎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握笔留下的印记,和丁子轩弹钢琴磨出的茧子形状截然不同。风太郎的目光扫过她手中的琉璃簪,喉结动了动:\"是那天烟火大会的......\"话未说完,丁子轩骑着单车冲入院门,车筐里的西瓜撞出闷响。
\"三玖!我买了冰西瓜!\"少年利落地跳下车,看到风太郎的瞬间,笑容瞬间凝固。他几步上前揽住三玖的肩膀,示威般地将西瓜塞到她怀里:\"风太郎,没别的事就请回吧?\"风太郎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还是礼貌地点头。转身时,他听见三玖小声说\"路上小心\",声音像根羽毛,轻轻拂过他发烫的耳尖。
当晚,中野家的客厅被西瓜汁的甜香笼罩。五姐妹围坐在矮桌旁,丁子轩熟练地给三玖挑出最红的瓜瓤。二乃咬着西瓜皮,目光在风太郎和丁子轩之间来回打转。当风太郎第无数次将目光从三玖身上移开时,她突然开口:\"说起来,下周有个情侣水上乐园活动呢。\"
五月立刻来了兴致:\"哇!我们五姐妹一起去扮情侣吧!\"四叶却摇头:\"不行不行,要真情侣才行啦!\"二乃意味深长地看向三玖和丁子轩,又瞥了眼低头喝西瓜汁的风太郎:\"不如......\"话没说完,三玖的手机突然响起。是学校美术社发来的消息,邀请她担任夏日特展的主画师,唯一的条件是——必须和搭档共同完成作品。
\"搭档?\"三玖盯着手机屏幕,展览主题是\"羁绊\",要求两人一组,通过画作展现最珍视的关系。丁子轩凑过来,看到消息后立刻揽住她的肩膀:\"当然是和我一组!我们刚好可以画......\"他的话被风太郎突然的咳嗽打断。少年起身收拾西瓜皮,背影有些僵硬:\"我还有事,先走了。\"
三玖望着风太郎离去的背影,心里莫名发堵。她知道丁子轩是最合适的搭档,可不知为何,脑海中却浮现出风太郎在美术教室帮她调色的画面。那时他总是耐心地讲解色彩搭配,修长的手指握着画笔,在画布上勾勒出细腻的线条。
\"三玖姐?\"四叶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你在想什么?\"三玖摇摇头,勉强露出微笑:\"没什么,只是在想画什么主题。\"她悄悄打开手机相册,翻到那张被颜料弄脏的和服照片。照片里,风太郎慌乱地弯腰收拾,丁子轩则黑着脸站在一旁。两个身影,像两道交错的光,照得她心烦意乱。
接下来的几天,三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纠结。丁子轩每天带着零食来陪她构思,在草稿纸上画满爱心和两人的简笔画;风太郎却刻意躲着她,连补习班都开始错开时间。直到某天傍晚,她在美术教室发现了一张匿名字条:\"天台,八点。\"
三玖攥着字条来到天台时,晚霞正将天空染成血色。风太郎背对着她站在围栏边,手中捏着一支折断的铅笔。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夕阳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我知道这样很自私,\"他的声音沙哑,\"但能不能......和我一起完成那个展览?\"
三玖愣住了。风太郎上前一步,眼中有她从未见过的炽热:\"你说过,我是第一个让你有勇气表达自己的人。\"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本破旧的笔记本,扉页上贴着三玖送他的战国书签,\"这些年,我画了无数张你的画像,却始终不敢告诉你......\"
\"别说了!\"三玖后退一步,琉璃簪在晚风里轻轻摇晃,\"我......我已经有子轩了。\"风太郎的肩膀瞬间垮下来,他苦笑一声,将笔记本塞给她:\"就当是最后的任性吧。\"说完,他转身跑下楼梯,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
三玖翻开笔记本,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里面密密麻麻画满了她的日常:低头看书的侧影、解不出题时皱起的眉头、还有那次穿和服时惊艳的模样。最后一页,是未完成的素描——两个并肩站在樱花树下的人,其中一人的脸被反复涂改,最终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展览筹备的日子一天天逼近,三玖始终无法做出决定。丁子轩察觉到她的异样,却误以为是创作压力,变着法子带她去吃甜品、看夜景。在摩天轮升到最高点时,少年突然掏出一个丝绒盒子:\"三玖,等展览结束后......\"他的话被三玖的手机铃声打断,是风太郎发来的消息:\"明天最后一天,我在美术教室等你。\"
三玖彻夜未眠,清晨时分悄悄来到美术教室。风太郎趴在桌上睡着了,手边是一张空白画布,旁边散落着揉成团的画纸。她轻轻翻开那些废纸,每张上面都画着不同的场景:五姐妹的欢笑、补习班的日常、还有烟火大会那晚,她穿着和服仰头看烟花的模样。
\"你来了。\"风太郎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起身时,三玖才发现他眼底的血丝,\"我想通了,\"他将画笔递给她,\"这幅画,由你来决定结局。\"三玖握着画笔的手颤抖不已,颜料滴落在画布上,晕染出一片深色。她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丁子轩为她擦汗的温柔、风太郎默默陪伴的身影,还有五姐妹永远支持她的笑容。
当第一笔落下时,三玖终于明白,这场展览要展现的羁绊,从来不是单一的爱情。画布上,五个少女手牵手站在樱花树下,远处有弹琴的少年和执笔的身影,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画面中央——那里,三玖展开双臂,脸上绽放出前所未有的自信笑容。
展览开幕当天,美术馆被挤得水泄不通。三玖的画作前,丁子轩望着画中自己的身影,突然笑了。他揽过三玖的肩膀:\"原来你早就想清楚了。\"风太郎站在人群外围,看着画中那个模糊却温暖的自己,眼眶微微发烫。二乃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递来一根冰棍:\"早就说过,有些人适合藏在回忆里。\"
夏日的热浪依旧灼人,中野家的庭院里,五姐妹又聚在一起吃西瓜。三玖靠在丁子轩肩头,看着四叶和五月为了最后一块西瓜打闹。她的手机突然震动,是风太郎发来的消息:\"谢谢你,让我学会了如何去爱。\"她抬头望向天空,白云缓缓流动,就像那些悄然释怀的情愫,终将化作青春最美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