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个更比一个贪啊!林淡捏着茶盏的手指关节泛白,釉面暗纹硌得掌心生疼。窗外大雪还在下,染的天地白茫茫一片,倒像是老天爷也在为这世道凭吊。
\"你们还发现了什么?\"
“我记得那日,我和老三刚行至山阳县境,天降暴雨...”秦断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短刀,声音像是从浸湿雨水的蓑衣里挤出来的,带着潮湿的颤抖。他眼前又浮现出那个风雨交加的黑夜,闪电如银蛇般划破漆黑的天幕,雷声滚滚,震得人心惶惶。
雨水如注,将官道冲成泥潭。
秦断和弟弟秦勇裹着蓑衣,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摸索。每走一步,泥浆都贪婪地拽着他们的鞋,仿佛要将他们拖入无尽的深渊。远处一道闪电劈下,照亮前方破败的山神庙,那断壁残垣在电光中显得格外阴森。
\"哥,先去避避!\"秦勇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发梢滴落的水珠混着泥浆,在他粗糙的脸颊上划出深色的痕迹。
两人走到庙门,秦断一眼就看见了庙内拴着两匹马。马鬃上凝结的水珠顺着烙马印的沟壑缓缓滑落,暗红色的疤痕在雨幕中泛着诡异的光。那是山阳县衙独有的标记,烙铁烫出的\"山\"字边缘扭曲变形,像是一张狰狞的鬼脸。秦断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立刻示意秦勇看马匹上的烙马印。兄弟俩对视一眼,多年的默契让他们瞬间达成一致,趁着夜色和大雨,悄悄地绕道了庙后。
庙内两个在避雨的人,看装束果然是县衙的差役。他们坐在发霉的蒲团上,火堆噼啪作响,映得脸上忽明忽暗。雷声间隙,断断续续的对话飘进耳中。
\"...都处理干净了?\"一个沙哑的声音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
\"放心,这场雨来得正好,河边什么痕迹都冲没了。\"另一个声音带着得意的笑,仿佛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
\"大人怎么说?\"
\"明日照常点卯,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秦断顺着残破的窗纸偷瞄庙内,只能看见两人的背影。他们正往火里扔着什么,纸张燃烧时蜷曲的灰烬被气流卷起,在火光中盘旋成黑色的蝴蝶。
秦断的心跳陡然加快,他知道,那些被烧毁的,很可能是至关重要的证据。
雨势稍缓,差役匆匆离去。
秦断立刻扒开灰堆,却只抓到一把焦黑的纸灰。灰烬粘在指尖,轻轻一吹便消散在风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哥,怎么办?\"秦勇看着两个差役远去的背影问道,眼神中满是焦急。
“看这两人的方向应该是去了山阳县城,你跟上去看看明日城中可有什么消息,我顺着他们来时路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秦断说道,眼神坚定如铁。
“哥,雨这么大,他们来时的痕迹恐怕不好找了。”秦勇担心的说道,他望着雨幕,心中充满了忧虑。
“总要试试。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三日后的午时,咱俩在这破庙碰头。”秦断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转身踏入雨幕。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后背,但他浑然不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真相。
秦勇这边还好,目标明确,第二日等城门开了就进了城,开始四处打探消息。他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耳朵像警惕的兔子般捕捉着每一丝有用的信息。茶馆里的闲言碎语,街角小贩的低声议论,都是他寻找真相的线索。
秦断这边就要难上许多,雨势太大,将所有痕迹都冲刷个干净。泥浆裹着落叶在路面上翻涌,就像无数只无形的手,抹去了一切罪证。但秦断直觉这两人应该是从运河旁而来,因此直奔运河旁。
万万没想到,真的让他发现了端倪。
秦断赶到运河边的时候,天蒙蒙亮,但雨又下大了。原本站在外面的衙役,骂骂咧咧地回了简易的木头房中。秦断屏住呼吸,像一只潜伏的猎豹,悄悄地摸到了衙役看管的那堆东西旁。掀开油布的瞬间,他大惊失色!
“尸体?”林淡想了想问道:“是盐转运使和押船兵卒的尸体?”林淡的声音微微发颤,仿佛已经预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正是。”秦断接着说道:“少爷,小的趁人不备查看了,其他人不知,但是转运正使和副使两人身上有刀伤。虽然血迹已经被雨水冲刷没了,但伤口周围的皮肉外翻,显然是被利刃从背后偷袭。”秦断的描述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寒意,仿佛那个血腥的场景就在眼前重现。
林淡点点头:“勇叔那边可发现了什么?”
“秦勇身手不错,第二日夜里翻墙潜入漕运衙门。”秦断说到此处喉结滚动,“当时后院厢房还亮着灯,透过窗纸看见骇人一幕——一个中年男子勒死了一个身着绿色官服的人。”烛火在窗纸上投下扭曲的影子,那官服胸口的云雁补子随着挣扎不停晃动,像极了濒死的蝴蝶。“当时给他吓坏了,我俩碰面后觉得事情严重,立刻赶回了扬州,给老爷报信,事态严重老爷不敢写信,只能派小的前来。”
“我爹现在如何?”林淡关心道,手指不自觉地揪紧了袖口。
“雨天路滑,老爷摔断了腿,大夫说至少要歇三个月。”秦断道。
“是林清的主意吧。”林淡听了脸上带了些笑意。
秦断点头。
看来他这个三弟脑子还算清楚,如今他爹刚刚调任扬州漕政同知,涉世未深,再一病,肯定不会有人注意到他爹。
“秦叔您先好好休息几日,此事我要好好想想。”知道父亲一时半会不会有事,林淡放心了不少。
书房里,一向食欲不错的林淡,第一次晚饭用的没滋没味,他隐约觉得林如海和贾敏的死,可能既不完全是体质问题,也不全是贾家的手笔,很可能是……
敲门声响起,“老爷,陈尚书府来人请您过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