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墨汁一样泼洒下来,轧钢厂后墙外,冬日的寒风呼啸而过。
王铁山和两名保卫科队员,三人裹着厚棉袄,猫着腰躲在几棵枯树后面。
他们已经在这里蹲守了近三个小时,除了风声,什么也没有。
“铁山哥,这大冷天的,那帮孙子能来吗?”一个队员搓着手,低声问。
王铁山没有回答,他只是紧了紧身上的棉袄,目光死死盯着前方的围墙根。
那里,白天那些工人扔下来的“废铁”正安静地躺在地上。
他白天已经偷偷观察过,那堆东西里,有几小捆闪着光泽的铜线,还有几个明显是精密机床上的轴承。
这些东西,绝不是什么废品。
突然,一阵细微的窸窣声从墙内传来。
王铁山立刻抬手,示意队员们禁声。
几分钟后,墙头上方出现一个黑影,探头探脑地往外看了看。
确认无人后,他朝下方挥了挥手。
紧接着,几个身影从胡同深处钻了出来,他们动作轻巧,脚步极快,直奔墙根的“废铁”堆。
其中一人手里还提着一个麻袋,显然是准备装东西。
“就是他们!”王铁山心中一紧。
为首那人走到“废铁”堆旁,蹲下身,借着微弱的月光,仔细分辨着地上的东西。
他拿起一捆铜线,用手掂了掂,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就在他准备把东西装进麻袋的时候,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炸开。
“不许动!”
张西范从另一侧的阴影里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几名保卫科的队员,手中都拿着手电筒,强光瞬间照亮了墙根下的几个黑影。
那几人身体猛地一僵,手里的铜线“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都给我趴下!”王铁山从枯树后冲了出来,带着队员们扑了上去。
“误会!这是误会啊!”一个瘦小的男人叫喊起来,试图挣扎。
“误会?”张西范走到他面前,脚尖踢了踢地上的铜线:
“大半夜的,跑到厂子外面捡废品?你们倒是说说,这废品是哪里来的?”
“这……这是路边捡的!”瘦小男人梗着脖子,强词夺理。
“路边捡的?”张西范冷笑一声:
“这轧钢厂的铜线和轴承,什么时候掉到路边了?”
他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个轴承,在手电筒下晃了晃。
“这东西,厂里每天都要用几十个。你说说,你是在哪个路边捡到的?”
瘦小男人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他的同伙也都被保卫科队员牢牢按住,动弹不得。
“把他们都带回去。一个都不能跑。”张西范对王铁山说。
王铁山立刻招呼队员们,将这几人押解起来,同时吩咐人将地上的“废品”也悉数清点带走。
“张……张科长,我们真没偷东西啊!我们就是路过,好奇看看……”一个男人还在狡辩。
张西范没有理会他们的辩解,他只是看着被押走的几人,目光深邃。
“这只是开始。”他低声自语。
天刚蒙蒙亮,轧钢厂杨厂长的办公室灯火通明。
张西范坐在他对面,面前的桌上摆着几捆铜线、几个轴承,还有昨夜审讯的记录。
“厂长,这是昨晚的收获。”张西范指着桌上的赃物:
“我们抓了三个人,都是厂里的工人,其中一个是一车间的,一个三车间的,还有一个是后勤的。”
杨厂长的脸绷得很紧,他拿起一捆铜线,用手指捻了捻。
“这些东西,价值不小。他们都招了吗?”
“嘴都很硬。”张西范说:“都说是路边捡的,或者说是自己家里带的。但是我们已经查实,这些东西都是厂里近期采购的材料,还没入库,就先被他们拿了出来。”
杨厂长把铜线重重地放在桌上。
“这性质可就变了。这不是小偷小摸,这是有组织的盗窃!而且是内外勾结!”他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压抑的怒气:
“这要是传出去,咱们厂的脸往哪儿放?“
”工人们怎么看?这会严重影响生产积极性和厂里的声誉!”
他踱步到窗边,看着外面逐渐亮起来的厂区。
“西范,这事必须给我查个水落石出!绝不能姑息!”
“厂长放心,我正有此意。”张西范说:
“不过,这三个人只是小喽啰。他们能这么熟练地把东西弄出厂,背后肯定还有人指使,或者有更深的关系网。”
杨厂长转过身,看着张西范。
“你的意思是?”
“引蛇出洞。”张西范语气平静:
“这几个人,我们先关着,不急着处理。我们要让他们放出消息,或者通过一些渠道,让背后的人以为我们只是抓了几个小偷,没有深究。”
杨厂长眉头紧锁:“这太冒险了。万一他们狗急跳墙,把事情闹大怎么办?”
“不会。他们现在最怕的就是事情闹大,牵连到自己。”张西范说:“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制造一个‘机会’。一个让他们以为可以继续捞钱,并且能把之前被我们收缴的‘货’再弄出来卖掉的机会。”
“怎么制造?”杨厂长问。
“很简单。我们对外只宣布抓捕了几个违反厂纪的工人,没有公布具体罪名,更不会提及盗窃。”
张西范说,
“然后,我们会放出一些‘风声’,比如说,保卫科最近人手不足,巡逻松懈,或者某个废品堆放点的管理要进行调整,创造新的‘漏洞’。”
杨厂长听着,没有插话。
“最关键的是,我们会让刘三那边,也就是废品管理处,给他一个‘机会’。”张西范继续说:
“让他认为,只要他做得隐秘,就能把这批货‘处理’掉,甚至可以借机多捞一笔。”
杨厂长走到桌边,拿起一根铜线,在手里掂量着。
“西范,这个计划,风险很大。一旦失控,对厂里是更大的打击。而且,如果真有大鱼,他们会轻易上钩吗?”
“他们会上钩。”张西范笃定地说:
“贪婪是最好的诱饵。他们以为我们只是抓了几个小鱼,以为我们没有证据,以为我们不会深挖。他们会急于把这批货处理掉,也会急于弥补损失,甚至想趁机捞一笔大的。”
他看着杨厂长。
“厂长,如果只是抓这三个人,治标不治本。盗窃问题不解决,将来还会有更多的人效仿。只有把幕后的黑手彻底揪出来,才能真正震慑住那些伸向厂子资产的黑手。”
杨厂长沉默良久,他放下铜线,目光落在张西范身上。
“好。西范,我给你这个权限。但是,我只有一个要求。行动必须隐秘,不能影响厂里的正常生产。而且,必须一击必中,不能有任何闪失。”
“明白。”张西范站起身。
“去吧。”杨厂长挥了挥手,“我等你的好消息。”
张西范没有多说,转身走出办公室。
他回到保卫科,立刻召集王铁山和几名心腹,开始布置他的“引蛇出洞”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