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个月要在徐府考试的噩梦,来的又快又大又猛,对王岚打击太大,直至上完课,返回阳和县,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
一下马车,王岚便直奔府里的小书房,吭哧吭哧地开始读书。
没办法,她连上次的课也没完全搞懂,再不勤快点,下个月的随堂小测,她只能交白卷了!
孙昀刚帮她梳理一遍,就被田章遣人来叫走了,被王岚好一通白眼伺候。
田章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陈家已经把所有的丝绸布匹运来了,当场交割完毕。
孙昀和田章又约好了时间,悄悄将这批布匹运去王家仓库。
深更半夜。
王家城东的一间仓库烛火通明,一辆辆堆满了布匹的拉车在门口排开,守仓库的伙计在搬运布匹,忙得热火朝天。
孙昀负手而立,和王志弘并肩站在一旁,默然看着伙计们进进出出。
“老爷,你确定看守这个仓库的人,都信得过吗?”
之前王志弘透露过,他们会缺这么多丝绸,是因为最大的那个仓库被人毁了。
若是这个仓库也被人烧毁,那就真完蛋了。
提起那件事,王志弘怒得五官扭曲了一瞬。
“内奸我已经找出来杖毙了,并安排了信得过的打手,日夜巡逻,且这些工人也与王家签了死契,他们不敢干这种事。”
王家出事,签了死契的奴仆,是要跟主家一块丧命的。
孙昀点点头,眼见他们搬得差不多了,王志弘也一脸高兴地进仓库清点货物。
他踱步走向马车边站着的田章。
“田老板,这回谢了,这是你的货款。”孙昀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塞给田章。
他和田章商量好,压陈家的价格省下来的银子,两人瓜分。
“哈哈哈哈,哪里哪里,是我要谢谢孙公子你才是。”田章也不清点,把银票塞进怀里。
两人相视一笑。
做奸商赚差价,就是爽。
……
距离丝绸交货的期限越来越近,孙昀和王志弘愈发忙碌起来。
孙昀还算从容,只需每日巡视扎染进度,确保能赶在工期内,将之前的六万匹素丝尽数染好。
王志弘则有些焦头烂额,除了要盯丝绸染色,又要核对繁杂账目,更要严防消息走漏,忙得昼夜颠倒,连续数日都只能勉强睡上两个时辰。
以至于,在每年一度的阳和县经商行会上,王志弘困倦得差点当场睡着。
阳和县每年的各个行业,都会有行会聚首。
总的来说是大家一起吃吃喝喝,聊聊各自情况,然后再谈谈生意。
主要是联络感情,内幕消息彼此通个气,有钱大家一起赚。
王志弘顶着一对黑眼圈,萎靡不振的样子立刻成了席间的焦点人物。
“王老板,你……还好吧?”
坐他身旁的一位布庄老板,眼瞅着王志弘的下巴都要戳进碗里,连忙拉了他一把。
王志弘清醒了些,摆摆手,“无妨,近日俗务缠身,睡得少了些,不碍事的。”
“王老板家大业大,听说最近又揽下了一桩大买卖,忙不过来也是正常啊,若实在困乏,不如早些回去歇息?”
“是极是极,左右咱们也无甚要紧事,也不差这一回。”
在场的商贾们纷纷规劝,各个言辞关切,好似真的是他们有多记挂王志弘身体似的,不过都是逢场作戏罢了。
陈晔冷眼旁观这虚伪至极的场面,尽管如此,也觉得十分碍眼。
“吭!”
他把酒杯往桌上一搁,阴阳怪气道:“我看呐,想来是王家到期拿不出足够的货,所以王兄愁得夜不能寐吧?”
此言一出,气氛顿时有些尴尬,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没人再吭声了。
这事他们其实也都知道,早些时日王志弘私下里都问过,表示自己想从他们手中收购一批丝绸以解燃眉之间。
奈何,陈晔早就上门警告过,说是王家得罪了贵人,这是贵人要收拾王家,让他们不要插手,否则下一个倒霉的就是他们。
一开始大伙将信将疑,直到陈晔拿出了一张契书,是王志弘与章炳辉签订的那张契书,上面加盖了户部的印记!
这意味着,这是一桩官家的生意!
明眼人都看得出,那个印记是后来盖上去的,王志弘手头那份契书,肯定没有。
也就是说,王志弘可能还不知晓,他接的这桩生意是官家的,且是一个陷阱。
可是……他们虽是富商,也不过是个比较有钱的老百姓而已,还不是官府说什么就是什么?
于是,众人三缄其口,并且找各种理由婉言谢绝了王家收购丝绸的请求。
今天若非为打探消息,这些商贾老板们,一个个官府眼中的大肥羊,压根也不想来今日行会。
王志弘被盯上成为了众矢之的了,焉知会不会牵连到他们?
况且,此时看王志弘形容憔悴,分明是为此事忧心得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才挂了一对这么明显的黑眼圈!
他们这会,巴不得王志弘赶紧离开!
王志弘扫了一眼瞬间安静如鹌鹑的众人,面无表情,旋即朝陈晔冷笑一声。
“陈兄知道得可真多,但是没到最后一刻,不一定谁输谁赢。”
说完,王志弘起身大步离开。
再不走,他怕他自己忍不住仰天大笑。
一想到陈晔仍然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他几日后交不出十万匹丝绸,他就想笑。
哈哈哈哈哈哈!
光是想到陈晔彼时精彩纷呈的脸色,王志弘嘴角便下意识上扬。
陈晔不屑地嗤笑了声:“呵,死鸭子嘴硬。”
我看你还能撑到何时!
……
后面连续数日,陈晔在家中,想起王志弘那张憔悴的脸,他便直乐。
陈晓光撞见了好几次,他爹莫名其妙就大笑几声,活像是得了失心疯。
撞见次数多了,他忍不住问:“爹,最近是有什么大喜事吗?”
“自然!”
陈晔思索了下,也不瞒着儿子,陈晓光近日发愤图强,常常写功课写到深夜,有了不少长进。
正好借王家这件事,教导他一番。
他把王家的事说了,笑眯眯地道:“上次王岚当众羞辱你,逼你拜他为师,如今王家即将落败,你也算是出了口恶气了。”
“为父告诉你这件事,便是想你明白一个道理,若想要成事,便……”
陈晔话还没说完,就被陈晓光大叫着打断了。
“爹!你说你陷害了王家!?”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之前总是和人鬼鬼祟祟地在书房谈事,是要针对王家,可我没想到,你居然是要置王家于死地!”
陈晓光一脸“天塌了”的表情,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爹,又是懊悔,又是愤怒不解。
“王岚是我老师,是我恩师啊!爹,你怎么能用这种下作手段,你这是陷我于不义!”
早知道,他就直接去提醒王岚了,不管王岚信不信,至少被提醒后也会警惕两分!
他给孙昀写了半个多月的功课,眼见孙昀态度松动了,再坚持坚持,或许便能让恩师带他去见学政大人。
结果……他爹居然把王家给坑了!
搭上学政大人的希望没了不说。
学政大人若知晓,王家的事是遭了他爹的陷害,他必然会在学政大人那里挂上恶名!
而且,传出去,他就是陷害恩师的不义之人!
陈晓光真的觉得天要塌了。
陈晔也觉得天要塌了。
他儿子在说什么混账屁话?!
感觉这个大号废了啊,自己要不要和夫人抓紧重新练一个小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