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和县陈家?那不就是陈晔吗?
孙昀很快反应过来,陈晔他们有办法让青州的丝绸商不卖货给王志弘,却无法让散户不把丝绸卖给王志弘。
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把散户手头的丝绸提前收购走。
青州的特产就是丝绸,养蚕巢丝和织布的散户可不少。
陈晔要收购这么多丝绸,得花费不少银子。
若是章老板那边愿意出银子资助,或许陈晔能支撑到一月期满后再将这些丝绸卖出去。
若章老板没有出银子呢?
陈家未必能撑到一个月后。
所以陈晔必须要先散一批丝绸出去,还不能让这批丝绸落入王家手里。
那么,田章这类外地的丝绸商就很合适了。
他们通常来青州进了货,就会拉货离开青州,到别处贩卖,可能王家尚未来得及联系上这些外地丝绸商,他们已经拉上丝绸离开青州了。
即使联系上了也没关系。
陈晔只需要叮嘱他们几句,或是在契书上附上相应条件即可。
这些丝绸商只要还想来青州进货,他们就不会把丝绸卖给王家。
所以陈晔联系上田章,倒也不奇怪。
不过……
孙昀忍不住乐了,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自己就送上门来了。
他看向田章,“田老板,关于此事,你听我细细道来……。”
一番耳语之后。
田章脸上露出藏不住的笑,“孙公子你放心,这事我一定给你办好!”
昨日孙昀来寻他,得知陈晔想卖一批丝绸给他后,便让他答应下来,想借他的手,从陈晔那里买下一批丝绸。
唯一的问题是……
“咱们的价格压得这么低,陈晔肯买账吗?”
孙昀端起茶杯啜饮了几口,笑道:“自然可以,陈晔手上堆积的丝绸太多,他急着出手,需要银子周转自家布庄,再加上这两匹布的诱惑。”
他拍拍桌边放着的两匹丝绸,一匹蓝白鳞纹,一匹后来工人摸索出来的如意云纹,声音笃定。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商人逐利乃是天性,此人如此贪心却又耐不住性子,我想他会答应的。”
田章一想到,只要谈成这桩生意,他就又能赚上一大笔银子,说不定此行还能扭亏为赢,心头顿时涌起干劲十足。
“好!等我的好消息!”
……
隔日。
阳和县,花萼楼。
雅间门被人推开,陈晔走了进来,田章见状,立刻满面笑容地迎了上去。
“陈老板,久仰久仰!”
“田老板,久仰了!”
两人互相客气寒暄了一阵,才一同入座。
刚坐下,陈晔便看见桌边搁着的两匹布,眼神瞬间定住了。
“这……田老板,你带来的这两匹丝绸是打哪寻到的?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丝绸!”
以他的眼光来看,这两匹丝绸放出去,必然会被哄抢一空!
陈晔扭头想追问。
却只见田章已经起身,去叫酒楼伙计上菜。
还一脸悠然地笑道:“不急不急,已经午时了,陈老板也没用午膳吧?先填饱肚子再谈也不迟。”
谈生意,谁先开口,谁先着急,谁就输了。
没办法,陈晔只能把话憋回肚子里,挤出笑脸,“说得是,不急不急。”
然而酒过三巡,田章都没谈半点正事。
两人天南地北聊了半天,每回陈晔想把话题往这次买卖上引,田章下一句便将话题岔开了。
也不知道他是真的不急着谈生意,还是故意的。
陈晔已经急得嘴上冒泡,坐不住了。
他把酒杯一搁,开口问道:“田老板,你打算要多少丝绸?
“三万匹左右。”
闻言,陈晔眼睛一亮。
他以为像田章这种在各地流动的丝绸商贩,应该最多只会要一两万匹,没想到居然一下子要了三万匹!
这下能清掉他部分库存了。
田章笑眯眯地敬了陈晔一杯,“我要的数量可不算少,陈老板记得给我一个优惠点的价格。”
“哈哈哈哈!没问题!”陈晔满口答应下来。
他盘算了下布庄的银子缺口,眼神闪过精光。
“四两五,如何?”陈晔比了比手指,还换了个更亲切的称呼:“田兄,我陈家丝绸的质量绝对上乘,运出青州后,必能卖出高价。”
他拍拍田章臂膀,一脸“这个价绝对值”的神情。
田章差点没能绷住脸色。
四两五?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再上乘的丝绸,他运去京城,最多也只能卖出五两到五两五的价格。
可青州距离京城,千里迢迢,刨除运费,他压根赚不了几两银子。
想卖他四两五银子一匹?痴人说梦啊。
田章没直说不答应,他拍拍桌边的扎染料子,将其摆到陈晔面前,满意地看见陈晔的视线紧跟着黏了上去。
“陈兄。”田章学陈晔,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你觉得这两匹丝绸如何?”
“极好!”陈晔毫不犹豫地道。
田章笑容加深,“实不相瞒,我还想问陈兄要一批素色丝绸,最好再有别的素色布料”
他边拆开两匹丝绸,拉出一截布料给陈晔瞧,边不急不缓地解释。
“我偶然遇到会这种染色手艺的人,觉得这种丝绸定然能赚大钱,便与对方达成了合作。”
“我为他提供各种未经染色的布匹原料和售卖,他负责染色。”
田章看着陈晔爱不释手地摸着两匹丝绸,目光惊叹,心里便知,计划成功了一半。
他压低声音,循循善诱道:“而且不止丝绸能这般染色,所有料子都可以用这种染色手艺。陈兄想必你也能看出来,这是笔能赚大钱的生意。”
“哦?田兄是想与我合作?”陈晔望着掌下的丝绸,狠狠动心了。
这种染色技艺前所未见,前所未闻,一旦面世,必然能引得许多人趋之若鹜。
的确是笔能赚大钱的生意。
“我打算进五万匹素色丝绸,其余棉布、绢、缎等素色布料,各进一万匹。”
田章顶着陈晔不舍的目光,无情地把丝绸收了起来,继续道:
“陈兄若是能给我一个优惠的价格,来日这种布匹,我亦能给陈兄一个实惠的价。”
陈晔深知这是博弈的时候,没说答不答应,只问道:“田兄觉得什么价合适?”
田章比了个一两五的手势,“素色丝绸这个价,如何?其余素色布料比市价低五钱银子一匹即可。”
“然后前面那三万匹已染色的丝绸,四两一匹。”
“……田兄?”陈晔眼珠子黏在田章比划的手势上,险些失态,“你不是在逗我玩儿吧?”
他娘的,这价出的比他方才信口开河还要狠。
这姓田的狗东西,不会是个比自己还要阴险奸诈的奸商吧?
啊呸,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