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妪战斗力极强,同行的儿孙给他端吃端喝,晚上客栈歇歇,一大早吃了饭又坐在县衙门口的地上,哭喊唱骂能编排成花样儿,同话不同调儿,人少就声音小点儿,人多就激昂嘹亮,灵活应变,信手拿捏。
田麟则端着读书人的调调,之乎者也的引经据典,苍凉悲怆的呼哉喊冤。
多少年县衙就没这么热闹过。
面上一派平和,陆池阁却心头暗暗记下。过了这风头儿,这两人就是辱骂冤枉朝廷命官的大罪!
又过两天。
天还不亮梧桐镇已经显出不小的动静儿,整个荻花街街上的摊子都被摊主惊诧慌措的往最边儿上薅,不断有数不清的马蹄掀踏声,战马嘶鸣声,连战马步伐都隐隐有整齐划一的节奏。
围观上来的百姓离得近,都隐约脚下踏着的土地有轻微颤抖。
东部沿海‘史家军’,果然不同凡响。
‘史家军’威呵张扬进了梧桐镇,陆池阁听得信儿立马出动所有临川县官兵,浩浩荡荡也有上千人,在大狱门口严防死守。
预料之中,率‘史家军’来的正是史赫亲老子--史威,随行一个美艳妇人肯定是史赫的小妾亲娘田朵儿无疑。
史家军直接闯进县衙,抬出史赫尸体,天气渐凉此时尸身还没腐烂,只全身乌青像风化的雕塑一样僵硬着,脸上永恒定格着死前难以置信的惊恐,早没了人样儿。
田朵儿看见儿子尸体,再也绷不住痛呼出难止息的一声,几乎晕死。
见庶生儿子真的已经撒手人寰,身为行伍老将的史威,防御手臂的臂鞲上,金属寒光与通红的眼圈诉说着铁血有情。
杜若年,庄兰亭,被‘史家军’数千军士轰腾呼啸而来的狠厉逼的冷汗岑岑。
两人都是文人中的翘楚,都清楚临阵对敌最忌退却,咬牙瞠目死守在县衙门口。
史家人目的显然不在县衙,一行军人抬着史赫尸体,浩浩荡荡往县衙大狱赶去。
史威牙龈咬出血丝,史赫亲娘一双浸满眼泪的美目闪着弑杀凶狠,恨的面容扭曲。
大狱门口。
陆池阁和陆卓文带着上千官兵,以严阵以待姿态死守身后的县衙大狱。
程锦和叶朗也带刀站在陆池阁后方。
史威站定,他虽跟陆池阁不熟,早年在禹都也见过陆状元风采,那登天梯一样的升迁速度,几十年来还没见过第二个,很难不印象深刻。
模样只成熟许多并不见老,目光凶煞的史威一眼认出陆池阁,声音阴冽。
“陆池阁!本将还敬你是先帝时期的风云肱骨,不想为难你,你最好识相把顾烨城交出来!”
杀子凶手就在这些人后面大牢里,田朵儿银牙咬碎,炯炯恨火自美眸喷出,横手怒指。
“老爷!管他是谁!敢拦在这儿就是杀子仇人!砍了就是!”
平日最卖乖邀宠的女人痛失亲子没了理智,张口有指使主君的语气,史威没露指责神态,只等陆池阁回应。
陆池阁“此案尚有疑点,恕下官不能给人!”
史威咬牙“陆池阁!你若执意对抗,此地即刻就变成血流成河的战场!”
陆池阁锐目坚定“将军见谅,恩怨各持一方,维护单凭己心,恕难从命!”
临川县官兵千人精锐徐枫林亲手锤炼,不停被派往临县临省参与剿匪等实战搏击,非一般军士可比。可‘史家军’目测三千,到底是铠甲武装的正统军队。
以少胜多,难!
可没人退缩,临川县官兵双眼灼灼,开始蒸腾杀气。‘史家军’嗅到杀气,铁甲相碰出‘锵锵’金属声,酝酿着隐而未发的躁动。
县衙大狱地处偏僻,近乎荒野的地方,没了房屋遮挡,秋风更加凛冽,此刻几乎被两方浓烈的剑拔弩张冷凝在半空中。
火拼,一触即发!
史威被挑衅,须臾未等,沉呵出杀剐无情的怒吼
“给我把这些人,死活不顾全部宰了!”
两方人马,即刻呼杀交锋,兵刃短接混战一团。
沿海近年太平,‘史家军’厚饷懒怠,于实战竟不敌身手敏捷的官兵,对战不过十个回合便高下立见,但人数上总归是占了上风,双方逐渐开始见血见伤。
陆卓文一杆长枪擅长远攻,内力轰腾的衣袍簌猎,横枪跃步牢牢护在陆池阁身边。
武力不凡虽游刃有余,可扑上来的人像蚂蟥一样,多的让人恼火!
程锦年纪小又是个读书人,在学堂校场上,徐枫林教的一些外家功夫,到了这内家功夫居多的混战中就不够用,手臂已经挂伤。
一阵衣袍铠甲擦碰伴随内力翻涌碰撞,渐渐力不从心,即刻叶朗跟他默契十足背靠背,守着彼此后门,勉强又能招架。
刺击,格挡,一刻不得松懈,稍犹豫就要横尸当场。
旁边有内力涌灌碰撞的气流霎时掀起剧烈风浪,草叶枝丫拍打一阵晃动,只有外家功夫的程锦和叶朗已经有渐渐不太能撑的趋势,好几次差点儿命丧刀下。
忽然一阵惊天震呵,自空中而下。
“圣旨下,圣旨下,大禹军民,跪下!听旨!”
这和着内力呼啸的震呵,实在清晰如在耳边,两方人马统统停手,下跪。
那可是圣旨!
史威也犹疑吃惊依旧下跪,陛下远在禹都,这顾家小儿怎么值当圣上千里传旨?
徐枫林自空中落下,他下巴胡渣丛生,俨然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只他一人凌然独立,余下全部匍匐跪地,手中明黄圣旨,卷轴缓缓揭开。
徐枫林“奉天启之乘运,顺陛下之昭曰,史家小儿史赫,逼良为奴,聚众斗殴,恶名昭着,传至圣听,本身敷数罪按律当刑。顾氏烨城,冲动鲁莽,将罪不至死之史家小儿格杀,有失妥当,罪不可赦,处--发配边沙,刑期五年,钦此!!”
田朵儿从地面爬起惊叫“什么意思!什么叫有失妥当,陛下是疯了吗?.........”
啪-----
史威怒扇小妾一记耳光,惊惧的咬牙呵斥。
“闭嘴!你这蠢妇,你才是疯了,敢质疑陛下的旨意!你想我史家上下都为你这张嘴,陪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