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更半夜,有夫之妇给一个单身男人打电话,怎么都让人觉得是一种暗示。
她声音木木的,“没——没什么事。”
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顾嘉笙坐在自己三百多平,四千多万的江边平层露台沙发椅上,夜深人静,江水悠悠,下午刚下了一场暴雨,空气里都是湿润的水汽。
悦江府,前年刚建成开盘的中式园林小区,一梯一户,不是那种小区拥挤,只有超高层才能看到一点江水的伪江景。
那是质与质的区别。
玻璃露台将夜色下的江水一览无余收进眼底,他抬抬手,管家Alex心领神会,将刚点好的雪茄递到他手上。
电话那头的女人声音软软的,柔柔的,带着一丝被生活锤打过后的妥协和憔悴。
生活总是欺负穷人。
他声音温和:“怎么了?听声音,不高兴?”
她没有说自己打电话的目的,他也没问,好像是有意的想绕开这个话题,等她自己开口。
她坐在主卧的床上,手边就是许延津一直睡的枕头和被褥,凑近点,还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好像一种背叛。
她攥住柔软的被褥,迟迟没有开口。
男人声音轻柔,“怎么了?睡不着?还是有心事?跟我说,没关系的。”
他主动提起话题:“新手机用的还习惯么?”
齐硕终于开口,嗓子有些沙哑:“习惯,谢谢。”
春宵一刻值千金,他闲适的翘起腿,脚搁在价值几十万的水晶茶几上,这样悠闲舒适的夜晚,他原本可以有更多的活动的。
“听说,齐小姐——”他声音顿了顿,含着笑意,故意换了个称呼,“听说许太太从小就在江城长大?读的是d小和师大附中?”
齐硕愣了愣,不知道是谁告诉他的。
不过他有钱有名,估计想知道什么都是一句话的事情。
上次他还问她家庭住址来着,一副想要登堂入室的样子。
她咬唇,手心沁出汗,换了只手捏手机,轻轻“嗯”了一声。
夜风吹拂,江边地标建筑灯彩绚烂,男人唇角笑意越发的深:“那高中和大学呢?”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回答:“Y中和w大。”
俨然一副完全顺从,乖乖等待被蹂躏摩擦的样子。
与先前的反抗模样早已经截然不同。
那时候,她连家庭住址都要瞒得死死的,一点都不想告诉他。
如今,陷阱里的猎物已经引颈待戮。
顾嘉笙随手弹了弹烟灰,声音丝毫不掩饰笑意:“w大的樱花是不是很好看?说起来,这些年太忙,我还从没专程去看过。”
有一年倒是作为优秀企业家,被w大校方专门邀请去做过一次宣讲,只是不是樱花盛开的季节,没能看到每年都会登上头条的旷世美景,印象里,只是一座普通的,名声远扬的高校。
作为没有通过自主招生和任何捷径,纯靠万马千军过独木桥考上b大本科,又以几乎满分的绩点在大三时到E国剑桥交换,顺便拿了个金融和哲学的双学位硕士的他,他见过的风景太多,未名湖,cambridge,w大的樱花确实算不上最惊艳。
原来她在那里住了四年。
——
“是吗?”她靠着抱枕,声音低低的,“樱花现在正开得很好,这时候还能去。”
深更半夜,丈夫安危不知,她穿着睡衣,靠在床头,靠在与丈夫睡了五年的床上,与别的男人聊起了她的母校。
她不知道他到底想问什么,从w大的樱花一直聊到东湖的柳树,又从东湖的垂柳聊到她父母的老家,又问起她这些年的工作经历,在哪里实习,辛苦不辛苦。
打工哪有不辛苦的,尤其是刚毕业的时候,进了她在大学时梦寐以求的事务所实习,却发现现实和自己的梦想相差甚远,九九六的工作制,穿着职业装穿梭在高楼大厦之间,夜晚灯火璀璨的写字楼,华灯初上,衣香鬓影,到手的实习工资却只有一千五百块。
她其实很能吃苦的,这些经历她都觉得是人生对自己的一种磨练,所有的苦都是值得的,可是这些话她没好意思跟电话那头的人说。
尤其是听他问她当时实习工资多少的时候,怕他听了忍不住想笑。
贫富悬殊,她的自尊心变得格外的易碎起来,不知不觉,两人竟然已经聊了半个多小时。
他迟迟不问她为什么要给他打这通电话。
她咬唇,她甚至觉得这是他的一种谈判策略。
终于还是放弃抵抗,艰难开口,“顾嘉笙,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借我,借我一点钱。”
可能不止一点,她现在手上有二十多万,大概之用借一百万就够了,既然都要借一百万了,索性直接借满,借一百二十万,多二十万,少二十万,于他好像并没有什么影响,可是对于她来说,几乎是灭顶的灾难。
手上没点钱,简直是寸步难行,那二十多万,还是得留在手里,一要继续还房贷,二得以备不时之需。
等她把她婚前买的那套小房子卖掉,再凑一凑,就能还给他了,也并不是想要占他的便宜。
如果他手大方,说不定——
说不定不要她还了。
她清楚的知道他想要什么。
他只不过想睡她。
可能是他这样的富豪,快乐的阈值太高,剑走偏锋才能让他获得心理上的快感,她忍不住流眼泪,眼泪无声的往下淌,自己还算有点价值,总能和他交换点东西。
人脉的本质不过是资源互换,她清楚自己对于顾嘉笙的价值在哪里。
那边安静了两秒,似乎是在思考,齐硕一颗心有些慌乱,自卑让她无处遁形,这两秒,几乎长过两个小时,她声音微微有些发颤。
“我想跟你借一百二十万,我会还给你的,我正在卖房子,等我房子卖出去了,我就还给你。”
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顾嘉笙雪茄也不抽了,搁在茶几上,回想着她刚才颤抖的,小心翼翼的请求。
几乎一瞬间都有些可怜起这朵娇弱又骄傲的小玫瑰了。
已经被逼到这个地步了吗,都要卖房子了。
他神色严肃了些,茶几上的雪茄还在燃烧着,烟雾缭绕。
顾嘉笙沉吟不语,开始认真反思起来,确定自己只不过是略微出手,并没有用上其他什么手段。
竟然已经有家破人亡的架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