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宫内,灯火摇曳,映照着相对无言的两人。萧翊珩的目光沉静如水,却又带着千钧之力,牢牢锁在姜凝妧低垂的头顶。
她倔强地低着头,仿佛要把地面盯穿,细白的脖颈绷得紧紧的,透着一股子委屈和难以言说的羞愤。
那长久的沉默几乎要将姜妧压垮。她猛地抬起头,眼圈泛红,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努力维持着坚决:“阿珩!我们今夜就走吧!我不想多待了!一刻也不想!”
她几乎是咬着牙吐出后面的话,“这里…这里太恶心了!他…他玷污了你!” 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她飞快地低下头,不让它落下,
“对不起,阿珩……我不知道,我从来不知道我的皇兄……居然是这样的人……” 最后几个字,带着深深的失望和一种被至亲背叛的痛楚。
她依旧不敢看萧翊珩此刻的表情,是厌恶?是冰冷?还是对她那恶心皇兄的鄙夷?她不敢猜。巨大的难堪让她只想逃离这里,逃离这座见证了她兄长龌龊心思的宫殿。
“我…我去找阿清!我们今天晚上就走!反正…” 姜凝妧艰难地咽了下口水,似乎连“皇兄”这两个字都难以启齿,“……他已经下旨将阿清赶出宫了,我们正好一起走!”
她语速极快地说着,仿佛多停留一秒都会窒息。说完,她几乎是落荒而逃般转身就往外冲。
“砰!” 一声闷响。心慌意乱的姜妧根本没留意脚下的路,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厚重的紫檀木桌角上,左侧小腿外侧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她痛得“嘶”了一声,小脸瞬间皱成一团,身体踉跄了一下。
“阿珩!我…我先走了!” 她强忍着痛,头也没回,几乎是咬着牙丢下一句,然后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一瘸一拐的姿势,硬是逼着自己加快了速度,飞快地消失在屏风后,朝着林清婉所在的偏殿奔去。
萧翊珩站在原地,将她所有的狼狈、倔强、痛苦和那一声压抑的痛呼都看在眼里。撞上桌角的那一瞬间,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紧,身体本能地微微前倾了一下,但终究没有追上去。
他的目光落在她消失的方向,深邃的紫眸里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有心疼,有无奈,有对她冲动莽撞的微愠,但更多的,是对她那份纯粹维护之心的悸动。
他沉默地转身,走向内室的一个小柜,取出了一个青玉小瓶——上好的金疮药。
离宫与抵达
林清婉的偏殿里,姜妧已经冲了进来,气息还有些不稳。
“阿清!收拾好了吗?我们今晚就走!现在就走!” 姜凝妧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今晚?这么急?” 林清婉惊愕地看着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的腿……” 她注意到姜凝妧不自然的站姿。
姜凝妧张了张嘴,关于皇帝和画像的那些龌龊事如同毒刺哽在喉头。她最终还是咽了下去,不能,也不愿让阿清知道这些污秽。
她只能含糊道:“一言难尽……周嫔死了,谁知道下一个会轮到谁?这宫里我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我们早点离开,去公主府才安全!”
她一边说,一边动手帮林清婉检查最后一点细软,“小翠!带好行李,我们走!”
“是,小姐!” 小翠也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连忙应道。
走出偏殿,萧翊珩已经静静地立在院中的月光下,身姿挺拔,墨发如瀑,周身散发着清冷的气息。他身边站着几个沉默的、气息内敛的侍卫,显然是早已准备好的人手。
“萧世子。” 林清婉福了福身,敏锐地察觉到姜妧和萧翊珩之间那不同寻常的低气压。姜妧低着头,刻意避开了萧翊珩的目光,径直走向准备好的马车。
“走吧。” 萧翊珩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目光却始终若有似无地落在那个一瘸一拐、倔强地自己爬上马车的背影上。
夜路寂静,只有车轮碾过宫道青石板的辘辘声。马车内,气氛沉闷得几乎凝固。林
清婉和小翠对视一眼,都识趣地保持着沉默。姜凝妧靠着车壁,闭着眼,仿佛睡着了,但微微颤抖的睫毛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萧翊珩坐在她对面,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她身上,带着探究、审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等待——仿佛在看她能倔强地沉默多久。
姜凝妧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目光,如芒在背,却硬是梗着脖子,不肯睁眼,更不肯开口。
公主府的“意外”与深夜探访
马车终于驶入了崭新的长公主府。府邸灯火通明,下人们早已得到消息在门口恭候。
姜凝妧憋了一路的气,加上腿上的疼痛和心里的委屈,在马车停稳的瞬间,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掀开车帘就要跳下去。然而,心神不宁加上腿脚不便,她一个踩空!
“啊!” 惊呼声伴随着沉闷的落地声。
姜凝妧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府门前的青石板上!虽然不高,但也足够狼狈。精心梳的发髻散了,脸上沾了尘土。
手掌和膝盖火辣辣地疼,最要命的是,之前撞伤的左腿更是传来钻心的痛楚。她趴在地上,一时间竟有些懵了,巨大的委屈瞬间淹没了她。
萧翊珩几乎是立刻就从马车里闪身而出,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然而直接就进了房子里
他的紫眸深邃,里面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情绪,最终,他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竟转身,一言不发地径直走进了府门!林清婉和小翠惊呼着上前扶起姜凝妧。
“阿妧!你怎么样?摔到哪里了?世子先进去了没看到你这样!” 林清婉心疼地问。
姜凝妧被扶起来,看着萧翊珩消失在府门内的冷漠背影,又看看自己满身的尘土和疼痛,只觉得一股巨大的酸楚冲上鼻腔,眼泪在眼眶里疯狂打转。
她死死咬住下唇,硬是把泪憋了回去,甩开林清婉和小翠的手,强撑着,一瘸一拐地、头也不回地朝着她自己的听澜阁走去。
“我没事!芙蓉!去铺床!我要休息!我知道的阿珩没看见!” 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林清婉看着姜凝妧倔强的背影,又看看萧翊珩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这两人……太不对劲了。
听澜阁内,姜凝妧反手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一路的强撑、身体的疼痛、皇兄带来的恶心感。
阿珩那冰冷的眼神……所有的委屈和难过如同决堤的洪水,再也抑制不住。她把脸埋在膝盖里,压抑地、小声地啜泣起来,肩膀一耸一耸。
芙蓉很快来敲门:“公主,奴婢伺候您洗漱吧?”
“没事芙蓉!” 姜凝妧带着浓重哭腔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我…我有些困了,不洗漱了!你先去睡吧!”
芙蓉在门外担忧地站了一会儿,终究不敢违抗:“……是,公主。您有事唤奴婢。” 脚步声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