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混江龙”李俊带着童威,同来忠义堂,拜见梁山大头领宋公明,禀报此事。
宋江与众头领商议,结论也与李俊的判断差不多。
当下宋江派出大批探子细作,扮作普通猎户小贩,四出打探马政唐烈一行的底细,若是朝廷大举来剿,再议对策。
若只是普通贵人的商队,便要派出大批高手头目,把使团斩尽杀绝,报仇扬威!
当日夜间,童猛便呕血而死。
童猛虽然在头目中排名靠后,但是梁山一百零八头目聚义以后这是第一次有人折损,当下群情激愤,摩拳擦掌不提!
……
……
那边厢梁山众怒焰滔天,这边使团的气氛也并不和睦!
当日童猛逃走后,众人便打扫战场,清点战果。
梁山水匪此役被杀伤十多人,擒获三人,缴获小舟一条,兵甲若干。
头目童猛的“宝甲”都不过是蛤蜊贝壳串制而成,他手下那些水匪的兵甲质量可想而知,王副都头拿缴获的长枪试了试,枪头竟然都是生铁制成,坚硬锋利倒也称得上,但是劣质生铁太脆,稍一用力,枪头便碎裂成小片,难怪战斗时不能破他的重甲,只是在甲上留了几条划痕而已!
首功自然是王副都头的,除了大成和尚抢了两三个人头,其他死伤几乎都是他短短时间造成的。
众人尽皆赞叹王副都头重甲在战阵中的可怖威力,呼延庆觉得为平海军扳回了面子,笑得嘴都合不拢,大手一挥,宣布俘虏缴获都归王副都头处置。
一堆破烂,老王根本瞧不上,不过上官赐,不敢辞,只能都堆到缴获的船上,派两个军汉随使团而行,准备到了登州再说。
只是一审那几个活口,得知来袭的竟是梁山匪寇,众人都吃了一惊,梁山凶名在外,此地甚至一直到登州,都是他势力能轻易到达的地方,数十人的小小使团,惹到这个庞然大物,众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皇甫俊沉下了脸,一挥手,大成和尚把熊二郎押了上来。
战斗一结束,他便命大成擒住了熊二郎,这时二郎被带上来,已是被罪囚般捆得紧紧的!
皇甫俊森然道:
“熊二郎,你身为大宋子民,竟敢勾结梁山贼人,落草为寇,袭击朝廷使团,真真罪该万死!”
熊二郎再不情愿,此刻形势比人强,也只得跪下。
不过他随童猛前来的一路上,早已翻来覆去想得明白,当下就叫起了撞天屈:
“小人冤枉啊!小人乃是徽州府人氏,九岁起便做了脚夫,身家清清白白,此前也从未来过山东,怎会是梁山贼人!”
皇甫俊冷笑道:
“谁知道你几时暗中投靠了贼人,那日你趁队伍休息,暗中打晕我,就是要把朝廷命官绑去献给贼子吧?
幸亏大成禅师来得快,不然本官和小怜姑娘,只怕都被你害了,此时哪里还能坐在这里看你的报应!
你侥幸从禅师手中逃得性命,若是洗心革面,找个地方躲起来,说不定还能苟活些时日。
叵耐你贼心未息,竟然马上去引来梁山贼人,实在是作恶多端,现下还何冤可喊?”
他当日调戏小怜姑娘,却被熊二郎撞破,更被一棍打晕,自然心下恨极,决心置熊二郎于死地!
唐烈,马政对视一眼,此时都有些为难。
其实此时使团为首几人,对当日真相都知道一二,是熊二郎见义勇为,才一时激愤,打晕皇甫俊,又被大成和尚逼得逃走。
只是皇甫俊仗着身份,信口雌黄,几人若要阻止他,非得正面撕破脸不可。
呼延庆乃是地方武官,不想为一个脚夫得罪死皇甫俊,此时看着地下,视线不与任何人接触,打定了明哲保身的念头!
马政,唐烈胸中都有正气,倒是都有心替熊二郎缓颊。
但此事确实有些为难,熊二郎和皇甫俊身份照宋律相差太大。
便是出言揭破当日真相,大家撕破了脸,皇甫俊对小怜姑娘只是出言调戏,哪怕官司打到圣人皇帝御前去,最多是个德行有亏,不会受到任何惩罚。
皇甫俊乃是内监系统,又不是注重名声的文官,“德行有亏”四个字对他来说,简直半点伤害都无!
而熊二郎不管出于何等出发点,打了御赐的“登州走马承受”,一个杖刑,甚至绞刑是跑不掉的!
看看皇甫俊的架势,只怕杖刑是满足不了的!
不揭破真相,熊二郎就是妥妥的梁山内应,一个斩首之刑也是稳稳当当!
出言戳破了,大家就撕破脸成了仇人,按宋律来判,熊二郎还是个绞首之刑!
斩首绞首,也就是一个全尸与否的区别罢了,反正熊二郎的六阳魁首肯定都不能稳稳当当继续呆在他脖子上……
不按宋律来,唐烈只能一刀把皇甫俊杀了,自己和熊二郎一起造反,这个决心,不用说也很难下。
皇帝老儿专门发密旨给唐烈的师父,然后师父叫唐烈保护使团,促成联金伐辽的国策,收回燕云十六州。
如此的大事,现在还没看到半个金人,你唐烈为一个脚夫先把使团的副使干掉了,出发点再正义,于国法,于人情,于道理,怎么讲都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唐烈表面上处事妥帖世故,骨子里却是个玉石俱焚的性子,他常爱吟诵一首诗:
十年磨一剑,
霜刃未曾试。
今日把示君,
谁有不平事!
所以今日为了国事,为了大局,他也觉得可以牺牲熊二郎。
但是这个牺牲最多只能到打打屁股,流放军州的程度,以后再徐徐图之。
若是要牺牲熊二郎的脑袋,那他就觉得过了!
一件事,唐烈觉得过了,那么其实,这件事在唐烈面前就过不了!
哪怕是为了一个脚夫的脑袋,赔上皇甫俊的脑袋,赔上此行任务的失败,唐烈也一定会这么做!
自反而不缩,虽褐宽博,吾不惴焉;
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
唐烈跟呼延庆一样,也看向了地面,不同的是,他的剑丸开始在腹中沉浮,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