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郎君是个很有能力的人。
队伍里的正副使本来是马大夫,皇甫郎君,呼延将军也是威严的朝廷大将。
但是自从唐小郎君加入以后,慢慢地大家都愿意听他的。
他总是笑嘻嘻地说话,也爱开玩笑,可是不管是跟马大人那样的文士谈论诗词,还是跟呼延将军谈论武事,甚至跟自己这样的下里巴人闲扯稼穑,商旅之事,都能很快打成一片,让人如沐春风。
再艰深的大道理,他也能三言两语讲清楚,让反对者心悦诚服!
脚夫们休息以后,他就带领剩下的人开什么座谈会。
大家真的是坐而闲谈,不再是以前呼延将军操练军汉那般辛苦。
要么是马大夫出来跟大伙儿讲讲宋,辽,金三国的形势,边境地方北人的野蛮烧杀掳掠;
要么是呼延将军和军中的老卒聊聊军阵之事,各种战阵技巧,南北军伍的不同习俗风格优劣。
大伙儿若是听得枯燥疲倦了,唐小郎君还会和他的师兄师妹出来聊聊武林的典故逸闻,甚至那个大成禅师也会讲讲江湖上的各种鬼蜮伎俩,众人的兴趣多半立时便会被提起来。
这样的会开得几日,队伍里的气氛不知不觉好了不少,大家的戾气都消了下去,使团有了些团结合作的雏形。
军汉们远没有像以前操练般劳累,暗地里战斗力其实却有了不少提升。
起码一个伺候小队应该如何行动,多大规模的军队应该选择什么样的地形列阵,准备多少数量的粮草辎重,步兵在野地里如何对抗骑兵……
这些看起来乱七八糟的知识,其实是将领和老兵们的经验菁华,一般军汉平时难以接触。
比如此时,呼延将军就在教授将门中各种对付敌人猛将的经验。
军伍男儿,一个感兴趣的话题便是历史上的那些无敌猛将,什么项羽,吕布,秦琼,尉迟恭……
“若是遇到这种猛将该当如何?
首先是选卒,三十射手,三十旗队,三十长矛手。
选好后隐于队中,前军让开,引敌将冒进,再截其后队。
有亲卫支援的猛将,想都不要想能擒杀他,只有猛将被短暂包围隔离,才有强杀的可能。
所谓射人先射马,骑将有马,必先杀马!
此时三十射手攒射其马,优先射其肩颈胸腹等较大目标。
若马有马甲,则换射手为刀牌手,滚进马前,牌盾护身,刀斫马腿,只要能砍到马腿一刀,便是成了!
此时三十旗队上前,皆执大旗,四面合围,十人为一队冲一次。
冲至八步,队长吹哨为令,十人四面齐投大旗,纠缠覆盖敌将,然后极速退下。
三轮冲罢,敌将已在三十面旗帜纠缠覆盖中,管他何等神力神兵,十息内也不得出。
此时长矛手上前,往旗帜下乱扎便是!”
呼延庆说得简单,军汉们却听得兴奋,阵斩大将,自古都是军人的最高追求。
一名军汉喃喃道:“九十个配合默契的军士,真的能轻松擒杀盖世猛将吗?”
呼延庆斜睨他一眼:
“说是这么说,哪有这么容易?
古来项王,吕布这等绝世名将,有几个是真的被小兵阵斩的。
不过一个百人队,若照此法训练精熟,士不畏死,一般的百人将,千人将,只要落了马,确实有望擒杀!”
呼延庆说着说着又睨了大成禅师一眼,当初他被大成折了面子,至今耿耿于怀。
大成见他望来,心里通透。
他已经投诚朝廷,整日跪舔皇甫俊,自然不愿再得罪呼延庆这等大将,当下见他挑衅,只能服软岔开话题。
大成和尚呵呵笑道:
“呼延将军将门种子,果然家学渊源,他日必能扬威两军阵前,天下知名。
世间万事,不过经验二字,和尚对战阵之事,全无涉猎。
说来惭愧,和尚熟的,都是些江湖小道,今日与诸君同乐,图个热闹。”
大成右掌摊开,举于面前:
“老衲练功数十载,这掌上也薄有几分力道。”
众人颔首,当日大成和尚一掌击在甲士铁盾上,甲士披重甲,执铁盾,仍被一掌打得软倒吐血,这和尚的掌力,确实可畏可怖!
大成笑道:“不是老纳夸口,这等掌力,在唐公子,慕姑娘这等名门大派弟子面前,当然算不得什么,可一般江湖豪客,也难以练到此等开碑裂石的掌力。
可江湖中人,也有种种伎俩,不须苦练,也能断木碎石,且博诸君一笑!”
大成站起来,他宽袍大袖,风姿颇佳,俨然一副得道高僧的形象。
和尚双手负在背后,向旁边一棵大树走去,边走边微笑颔首,似乎那大树是他路边偶遇故人,此时正在打招呼。
甫近大树,大成双手从背后往前合十,好像要行礼。
就在此时,大成右手从向上改为疾向前伸,口里叫一声:“着!”
只听喀拉一声大响,那大树与人面目齐平的高度,竟被打出一个拳头大的凹坑,木屑飞溅!
大成旋身后退,脸已向后,左袖借着一旋之力,往后一甩,又是一声响,那树与人胸腹高的位置,又遭一记重击,似乎比上一击更重!
众人咂舌,若是与这和尚道左偶遇,被他如此偷袭,还真难躲过,只怕面门心窝都要被打得粉碎!
只是如此重击,他却说不需苦练,不知何意?
大成走回人圈中央,斜肩一甩,手里已拿着一件东西。
大成一边跟众人展示,一边笑道:
“这两击市井贩夫也做得到,便是仗着此物!
取两个秤砣,中以牛筋连接。
秤砣分别隐于左右手袖中,牛筋也穿过背部藏于衣中,临敌时第一击偷袭敌人面目且遮挡其视线,第二击攻其心窝,气海等要害!
便是从未练武之人,轻松便置得此物,练习数日,临敌时使出,便可打得敌人头颅碎裂,骨断筋折!”
大成和尚笑着看还呼延庆一眼。
呼延庆只觉得全身微寒,这等积年的老盗贼,果然阴毒伎俩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