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市人声鼎沸,廉价的油脂和香料在铁板上滋滋作响,混合成城市夜晚独有的烟火气。
林晚晴手里拿着两串刚出炉的烤鱿鱼,递了一串给陈长青,自己则小口咬着,腮帮子一鼓一鼓,像只偷食成功的仓鼠,清冷的眉眼都柔和了许多。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她顺着陈长青的目光望去,眉头微挑,“被那个小胖墩的哭声吵到了?”
不远处,一个体型敦实的小男孩正抱着他妈妈的大腿,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上演着一出惊天动地的撒泼大戏。
“妈妈!我就要!我就要那个咕噜怪!我们班同学都有,就我没有!哇——!”
小孩指着地摊上的一个玩偶,哭得声嘶力竭,鼻涕泡都冒了出来。
那玩偶名叫“咕噜怪”,是最近孩童间最火的玩具。造型一言难尽,丑萌丑萌的,大眼睛配上短小的四肢,透着一股子憨傻劲。地摊上,五颜六色的“咕噜怪”堆成一座小山,几乎每个路过的小孩,都得缠着父母看上几眼。
“真够丑的,”林晚晴诚恳评价,“现在小孩子的品味,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陈长青本也只是随意一瞥,没怎么放在心上。
可下一秒,他的【归墟之瞳】毫无征兆地自行激发。
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只是在他眼底深处,掠过极淡的、几乎不可察觉的幽光。像是最顶级的猎手,本能地嗅到了一丝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腥味。
他的视线,牢牢锁定在那个哭闹的小孩,和他怀里紧紧抱着的那个“咕噜怪”玩偶上。
只一眼。
陈长青脸上那份饭后的轻松惬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手里的烤鱿鱼,也忘了送进嘴里。
在那只由廉价布料和劣质棉花构成的、成本不超过五块钱的玩偶核心深处。
隐藏着一颗……
一颗比微尘还要渺小,正处于深度休眠状态的【归墟之种】!
这颗种子,散发着最纯粹、最原始的终结与死寂气息。
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在这颗【归墟之种】的外部,竟然还包裹着一层由“械心文明”特有的高维数据流,构成的“信息茧房”!
这层信息茧房,有两个作用。
第一,完美地屏蔽了【归墟之种】的一切气息。别说是元婴期,就算是化神大能亲至,用神念把这玩偶里里外外冲刷一万遍,也只会觉得这是一个普通的工业垃圾。
第二,也是最恶毒的一点。
这层信息茧房,像一个高效的能量转化器,缓慢地,无声地,汲取着玩偶持有者的负面情绪。
孩童们那些因攀比而生的嫉妒、因得不到而生的愤怒、因考试不及格而生的沮丧、因惧怕黑暗而生的恐惧……所有这些精神力,都会被茧房吸收、过滤、提纯,最终转化成最精纯的养料,去浇灌内部那颗休眠的【归墟之种】!
归墟,负责提供“种子”。
械心文明,负责提供“隐身衣”和“全自动养殖方案”。
两个宇宙级的恐怖存在,竟然以这样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联手,将它们最阴狠的武器,伪装成最无害的儿童玩具,堂而皇之地送入了千家万户!
一个负责灭世,一个负责递刀,配合得还挺默契。
这是何等阴毒,何等恐怖的灭绝计划!
陈长青面色不变。
他的指尖,几不可察地对着那个还在哭闹的小孩手中的玩偶,轻轻一弹。
一道无形无质的太极道韵,瞬间没入玩偶之中。
道韵流转,阴阳相合,那颗隐藏在核心的【归墟之种】,连同包裹它的“信息茧房”,在万分之一秒内,被彻底磨灭,化为了最纯粹的虚无。
正在撒泼打滚的小孩,哭声猛地一顿。
他脸上那股子烦躁与执拗,如潮水般退去,他眨了眨眼,有些迷茫地看着手里的玩偶,又抬头看向自己的妈妈,突然脆生生地开口:“妈妈,这个玩具好丑,我不要了。”
小孩的母亲如蒙大赦,差点当场烧高香,连忙拉着他快步离开了地摊。
陈长青的脸色,却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的神念,如一张无形的巨网,瞬间笼罩了整个夜市。
随即,这张网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向外疯狂扩张。
整座魔都……
整个华夏……
乃至,整颗星球……
一幕幕画面,在他的脑海中闪电般划过。
灯火通明的工厂流水线上,冰冷的机械臂精准地将一枚枚“种子”植入玩偶体内,成千上万的“咕噜怪”被生产出来,打包,运往世界各地。
琳琅满目的商店货架上,无数的“咕噜怪”被贴上价签,用它们那双“可爱”的大眼睛,注视着来来往往的顾客。
无数个温馨的家庭里,无数个孩子的床头,都摆放着一个,甚至好几个这样的玩偶,在黑暗中,静静陪伴着他们入睡,同时,也静静地吸食着他们的情绪。
每一只,都是一颗正在被精心培育的,恶毒的种子。
每一只,都是一颗足以毁灭一个家庭,乃至一个街区的,定时炸弹!
这不是入侵。
这是“播种”!
敌人,甚至都不需要跨越星海,降临此地。
它们只需要等待,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用某种特殊的频率,发送一个统一的“引爆”指令。
就能在瞬间,从内部,引爆整个人类文明!
该如何是好?
一个一个净化?全球数十亿玩偶,就算把他活活累死也清不完。何况每天还有新的在源源不断地生产。
公之于众?那会引发全球性的巨大恐慌。无数父母会视自己孩子的玩具为魔鬼,由此造成的混乱和破坏,恐怕不亚于“归墟之种”被引爆本身。
“长青,你怎么了?”
林晚晴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她看着他凝重的侧脸,又看了看他手上那串已经凉掉的鱿鱼,担忧地问:“是不是这鱿鱼不新鲜?我去找老板算账!”
陈长青缓缓摇头,他看着眼前熙熙攘攘、对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一无所知的人群,第一次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低沉得让林晚晴都感到一阵心悸。
“晚晴……”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们脚下这片土地,我们所生活的这个世界,其实不是家园。”
“而是一个……农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