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余突如其来的追问又猛又急，完全没有给江渺思考的时间。
他凌厉的眉眼认真起来变得尤其锐利，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好像别人映在那双黑灰色眼眸里便会无所遁形一般。
“我...”江渺顿时语塞，她察觉到程余似乎在某个方面有了一些她意料之外的变化，而她对此毫无预料。
但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蔑笑两声，端的是嚣张跋扈的姿态。
“你在逼迫我回答吗，程余？”江渺装得很好，阳光下眼眸泛着凌凌冷色，清艳独绝让人望而却步。
江渺想着程余以前刺挠她的事，语气顿时硬气起来了。
而她忽然意识到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她要狠狠踩程余一脚去拔高季见青。
“程余，我就是要去问季见青，你又如何？”
江渺眼波流转带着浅淡的笑意，以一种非常淡然却很装逼的姿态说话，使劲舞在程余的雷区蹦跶作死。
不让说她偏要说，这矛盾不就来了吗？
“我要学语文，我要搞懂感觉到底是什么东西，一高最顶端的人，我只看得见季见青。”
江渺面对程余的骤然发问不明所以，她一定务必要让程余认识到身为他为数不多的好兄弟朋友，她的心时时刻刻想着的都是季见青。
所以少年，快快开始卷成绩吧，把一高彻底拖入疯狂内卷的漩涡！
“程余，我很擅长数学，自然也习惯通过数字解构一切。”
江渺摊开手，十分不在意又理所当然。
“在一高，在我构建的世界里，季见青自然就是那个居于首位的1。”
说完江渺非常嚣张的斜瞥了一眼程余，不等她再装逼，老张的声音就淡淡从头顶传来。
“你们聊得很热火朝天啊，江渺你来说，我刚才讲到哪了？重复一下吧。”
老张端着水杯，手拿卷子，悠闲又淡定的站在程余身边。
坏了被抓个正着，江渺嚣张气焰顿时熄灭，硬着头皮站了起来，她到现在连语文卷子在哪都不知道，桌子上就一张顾明楼遗留的答题卡。
此刻江渺就抓着答题卡，犹如遭到血脉压制，唯唯诺诺啥也说不出来。
这张答题卡背后还是作文，她写的洋洋洒洒一大堆，字迹龙飞凤舞，题目特别显眼。江渺见老张一直在看她的作文，顿时头皮发麻心生不妙，讪讪放了下去，手垂在身侧。
“古诗。”程余压下心中的烦躁，低眉顺眼坐在位子上，嘴唇微动轻微的提醒她。
古诗？江渺眼前一亮，她会啊，她早就把能背的都背下来了。
“同是天涯...”
她不知道老张说的是哪句，干脆从第一句开始念，还没念半句，忽然就察觉到垂落在身侧的手被抓住，他在她的掌心写题号。
程余的手比她大了半截，如今覆盖上来，手骨修长，江渺碰到突出的骨节，突然不合时宜的想，这手劲估计能把她的手完全包裹着捏得碎碎的。她强忍着甩手的冲动，心中浮现出对方描的数字。
尼玛不是默写，是课外古诗赏析的那道题。
“选c！”
江渺瞬间反应过来，及时止损。
“江渺你梦游呢？让你念一遍古诗你说选c。”
辛倚毫不留情的嘲笑声传来，江渺已经看见斜前方顾明楼的肩膀在抖动忍笑了，就连叶望舟也没遮掩，回头朝她摇头，嘴角一抹若隐若现的笑。
老张扫了她一眼，神色和蔼，“这道题选A，看来你不仅没听课也没对答案。”
“挺闲的，那这道题就抄个三十遍交上来吧。”
卧槽抄三十遍？？
老张一句定生死，江渺颓废坐下来老实了，垂头丧气开始掏出作业纸，一边抄一边和程余秋后算账。
“都是说话，老张为什么就找我？”江渺颇为不服，她语文卷子早没影了，还是拿的程余的摆在桌子中间，两个人一起看。
程余朝她不咸不淡的回答道:“我语文138，你68，你觉得他会先问谁？”
靠！！！她恨这群语文好的人。
江渺咬牙切齿看了程余几秒，挤出一个笑。
“呵呵，可惜你的数学还是扣了一分。”
她皮笑肉不笑，握笔的那只手微挪，食指点在试卷上程余的名字上，描出个149的数字，江渺这次长记性了，她不说话就光对口型，表情嘚瑟。
‘你不过如此。’
少年唇齿微动，眸光清润，手指纤长白皙，指甲带着粉白，漫不经心点在程余的名字上，在他写出的凌厉笔锋之上，描摹出数字。
程余今日心情太过跌宕起伏，如海浪般一浪高过一浪，如今他从莫名的情绪挣脱出来，看着江渺清冷绮丽的眉眼，忽地就平静下来了。
江渺是他的同桌，他的成绩足以升入尖子班和竞赛班中的任一个，他讨厌生人接近，但他已经习惯了自己的存在。
程余缓缓松了神色，那双让人不敢直视的锐利眼睛顺着少年的指尖看向那张他日日得见的脸，他露出几分薄薄的笑意，甚至压了过于锋利的攻击性，显现出春雨润如酥般的柔，泛若平湖秋水浩渺无痕。
他有足够的时间，不管是要做什么。这人坐在靠窗内侧，就好像把外界隔开了，只有挨得最近的程余瞧得最清楚。
他带着这一星半点的稀疏笑意，眉宇重归散漫。顾明楼不自知的回避牵挂也好，江渺口中拿他与季见青比较也罢，就算是不愿意回答他的问题，通通都没关系。
相处的距离近在咫尺，而他总归是有足够的时间的。
‘不如比比这次谁的名次高？’
程余神色轻狂，掀起一抹笑意。
江渺自然不应，她又不傻，光是语文就拉了六十分，其他的就算她门门考得比程余高也拉不了多少分，她没有明知失败还要比试的愚蠢。
她转了一圈眼珠子，程余物理非常好，她数学非常好，余下的几门除了语文他俩半斤八两称得上不分一二。
‘就生化，比不比？’
江渺朝他勾了勾手指，还煞有介事的挑眉。
‘谁赢谁承包一个月的作业。’
‘下课就去问顾明楼，怎么样？’
程余盯着江渺胜券在握的样子，应得痛快。
见状江渺直接撂了笔，罚抄直接不用写了，她有足够的自信等程余来接手。
她算盘打得很响，可惜一切都被老张破坏了。
“江渺，跟我去一趟办公室。”
想到程余说得竞赛班的事，她止住想要喊顾明楼的念头，快步跟上。
“顾明楼，成绩单呢？给我看看呗。”
后面的程余刚想开口问，就见辛倚跑过来，伸出手不等顾明楼回答就去拿。
顾明楼拍掉他的爪子，好脾气的说道:“给你看一会，我出去一趟，等会上课我要摆上去。”
辛倚根本不搭理她，急忙忙拿过成绩单，就开始找自己的，程余站在他身后，眯着眼睛找自己和江渺的名字。
光论生化，他187，江渺188，相隔一分之差。
程余顿住，随即便笑了。
这边江渺跟着老张走进办公室，就不出所料听见他说:“江渺，你大学准备走常规路还是竞赛？”
“安循一高有竞赛班，以你的成绩，完全可以走竞赛，说说你怎么想的吧。”
他示意江渺坐在一旁，伸手拿出一份成绩单。
“这次联考成绩你看看吧。”他拿着水杯说着也有些想笑，眼角堆了温和的笑意，皱纹也深了深。
“你和顾明楼互帮互助了这么久，进步都挺明显的，”老张说得很含蓄，“她数学现在直逼满分，你也是提升了将近一半。”
江渺略显尴尬的看着自己语文一栏上的“68”，感觉老张说的“一半”特别刺耳。
老张倒是瞧着不急，他喝了口水，又细细与江渺说。
“竞赛班是单独开设出的，和尖子班同级别，到时候也都会在单独的一栋楼里，里面都是各门各科的拔尖，哦对，艺考生和体育生也会在那边，学校本意是想让你们碰撞一下思维，鲶鱼效应嘛。”
“你可以去尝试一下，如果跟不上节奏不习惯，或者不愿意就算了。你的原本老师关女士和我也沟通过一些，我们都尊重你的选择。”
“一切看你个人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