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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文学 >  浩然血 >   第29章 梯上叩心

当陆守拙的脚掌稳稳踏上那第一块悬浮青石的刹那——

嗡!

脚下的青石骤然爆发出温润而坚韧的青色光芒!光芒并非刺眼,却带着一种直透灵魂的力量,瞬间将他全身笼罩!眼前的一切——巨大的青石平台、闭目的守门老者、其他求学者、乃至远处云海深处的宫阙——都如同水中的倒影般,瞬间模糊、扭曲、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冰冷死寂的黑暗深渊!

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方向。只有永恒的虚无与足以冻结灵魂的寒冷。一股源自本能的、巨大的恐惧感瞬间攫住了陆守拙的心脏!仿佛回到了阿婆牺牲后、他意识沉沦濒死的那一刻!

“守?”

一个宏大、冰冷、仿佛来自亘古星空的意念,直接在他识海中响起!这意念并非询问,而是拷问!带着一种审视万物的漠然,直指他道心的核心!

“汝之道心,因何而守?守之为何?守之…可坚?”

伴随着这冰冷的拷问,黑暗深渊的景象骤然变幻!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青萍镇那间破败的窝棚!看到了阿婆枯槁而慈祥的面容!看到了赵阙狰狞的嘴脸!看到了杜阎冰冷的刀锋!看到了阴煞门主那遮天蔽日的鬼爪!看到了阿婆在煌煌“仁”光中消散的身影!

一幕幕画面,如同最锋利的刻刀,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守护与最惨痛的失去,无比清晰、无比残酷地重现在眼前!

巨大的悲痛、愤怒、仇恨…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道心剧烈震荡,刚刚稳固的文脉传来撕裂般的痛楚!他仿佛要再次沉沦于那无边的黑暗与绝望之中!

“不!”陆守拙在识海中发出一声无声的嘶吼!他猛地咬紧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识海中那煌煌的“道”字虚影骤然光芒大放!

大道至简!万理归一!

守护非为私怨!

守至亲之温情!守圣贤之传承!守心中之正道!守万民之安宁!

此志此心,天地可鉴,生死不移!

圣贤箴言如同定海神针,在他即将被负面情绪吞噬的识海中炸响!那因痛苦回忆而激荡的浩然道炁,在“道”字真意的统御下,非但没有失控,反而如同被淬炼的钢铁,变得更加凝练、更加坚韧!

守护的意念,从未如此纯粹而坚定!不是为了宣泄仇恨,不是为了沉溺悲伤,而是为了践行阿婆的遗志,为了守护齐先生追寻的圣道,为了涤荡世间如阴煞门般的邪祟,为了那千千万万如同阿婆般在苦难中挣扎的平凡生命!

“守!”陆守拙在识海中,对着那冰冷的拷问意念,发出了如同金石相击般的回应!这回应,是他道心的宣言,是他意志的具现!

随着他这声坚定的回应,那冰冷死寂的黑暗深渊景象如同破碎的镜子般片片崩碎!脚下青石的光芒由坚韧的青色,瞬间转化为一种温润内敛、蕴含着勃勃生机的玉色光泽!一股暖流顺着脚底涌入体内,滋养着他震荡的道基和文脉,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与通透感。

第一阶,“守”之叩问,过!

眼前景象再次清晰,他依旧站在那块悬浮的青石之上,只是位置似乎向上移动了数丈。平台上的景象缩小了一些,守门老者依旧闭目,但平台上其他求学者看向他的目光,已带上了一丝凝重与惊异。显然,他刚才在幻境中经历的剧烈道心波动,虽然无声,却瞒不过这些同样踏上求道路的敏锐感知。

陆守拙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余悸,目光更加沉凝。他没有丝毫停留,一步踏出,稳稳地登上了第二块悬浮青石!

嗡!

这一次,脚下的青石爆发出的是——煌煌如大日凌空般的金色光芒!光芒温暖、博大、仿佛能包容万物,却又蕴含着不容亵渎的威严!

眼前的景象再次变幻!

不再是冰冷的黑暗,而是一片广袤无垠、却饱受蹂躏的焦土!大地龟裂,赤地千里!天空是压抑的铅灰色,弥漫着绝望的硝烟与血腥!无数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流民,如同行尸走肉般在荒野中艰难跋涉,眼神空洞麻木。孩童在母亲的尸体旁无助哭泣,老人倒在路边无声死去,饿殍遍地,哀鸿遍野!一股浓郁到令人窒息的悲苦、绝望与死亡气息,扑面而来!

“仁?”

那宏大冰冷的意念再次响起,带着更深的拷问!

“汝见苍生疾苦,感同身受,悲悯之心可存?”

“然悲悯何用?愤怒何益?汝之仁心,可能解此倒悬?可能救此苍生?”

“若不能,汝之仁心,是伪善?是徒劳?还是…自寻烦恼?”

这拷问,如同冰冷的毒刺,直指陆守拙道心中最柔软、也最易被撼动的地方!正是这悲悯之心,曾在破庙中引动残书异动,导致他道炁紊乱!此刻,这无边苦难的景象,这直指本质的拷问,如同巨锤,狠狠砸向他那因悲悯而生的愤怒与无力感!

陆守拙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眼前的景象是如此真实,那绝望的哭喊、那死亡的气息,仿佛就在耳边!他仿佛看到了阿婆在苦难中挣扎的身影,看到了无数个“阿婆”在这片焦土上无声消逝!悲悯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随之而来的,是滔天的愤怒与…深深的无力!

是啊!他如今不过初窥门径,道基未稳,强敌环伺!面对这苍生浩劫,他这点微末之力,又能做什么?他的悲悯,他的愤怒,除了徒增痛苦,又有何用?难道…这仁心,竟是负担?

道心剧烈震荡,文脉中流转的浩然道炁再次变得紊乱,隐隐有失控的迹象!那金色的光芒似乎要将他吞噬,将他同化于这片无边的悲苦之中!

“不!”陆守拙猛地闭上双眼!识海中,阿婆在“仁”光中消散前那抹温柔而决绝的笑容,如同黑暗中的灯塔,骤然亮起!

仁者爱人!仁者无敌!

非是力不能及,便无动于衷!

非是前路艰险,便放弃前行!

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

此乃恻隐之心,仁之端也!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今日之悲悯,乃明日兼济之始!今日之愤怒,乃涤荡乾坤之力!

残书传递的圣贤真意,如同甘泉,瞬间浇灭了他心中的迷茫与无力!悲悯不是负担,而是力量的源泉!愤怒不是失控,而是守护的火焰!他如今力弱,无法救天下苍生于水火,但这颗因苍生苦难而跳动的仁心,正是他追寻大道、获取力量、践行守护誓言的永恒动力!

“仁!”陆守拙在识海中,对着那冰冷的拷问,发出了如同洪钟大吕般的回应!这回应,带着深沉的悲悯,带着坚定的守护,带着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决绝!

“见苍生疾苦,心如刀绞!此乃本心!”

“力虽微末,志在兼济!此乃吾道!”

“纵前路荆棘,九死一生,此心此志,永不磨灭!”

随着他这蕴含着悲悯与守护意志的回应,眼前那无边苦难的焦土景象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脚下青石的金色光芒瞬间内敛,转化为一种温润如玉、蕴含着勃勃生机的青色光泽!一股更加精纯、更加磅礴的浩然文气涌入体内,不仅抚平了道心的震荡,更让他那新生的文脉如同被春雨滋润的幼苗,变得更加坚韧、通透,隐隐流淌着金色的道韵!

第二阶,“仁”之叩问,过!

陆守拙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不再是之前的痛苦挣扎,而是沉淀下一种历经洗礼后的澄澈与坚定。悲悯犹在,却不再是无力的哀伤;愤怒未消,却化作了冰冷的动力。他抬头望向更高处那悬浮移动、玄奥莫测的阶梯,心中一片通明。

文心梯,叩问本心,亦是淬炼道心!每一步,都是对自我、对大道的更深认知!

他没有丝毫犹豫,目光锁定第三块青石,再次抬脚,坚定地踏了上去!

嗡——!

这一次,脚下的青石,爆发出的是——如同烈日般灼热、仿佛能焚尽一切污秽的赤金色光芒!一股炽热、刚直、不容丝毫弯曲的恐怖意志,瞬间将他吞没!

“正?!”

那宏大冰冷的意念,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与拷问,轰然降临!

“汝言守护!汝言仁心!然世间之路,从无坦途!”

“强权压顶,邪祟环伺,威逼利诱,生死抉择!”

“汝之正道,可能持中守正,不偏不倚?”

“可能宁折不弯,虽死无悔?!”

赤金色的光芒中,无数扭曲、诱惑、威胁、死亡的幻象,如同潮水般汹涌扑来!道心与文脉,将迎来更加严酷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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