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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文学 >  浩然血 >   第9章 毒影暗涌

河滩上的晨光与“正心印”初成的喜悦,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尚未完全平复,生活的阴影便已悄然蔓延至那间风雨飘摇的窝棚。

深冬的寒意愈发刺骨。窝棚内,炉火终日不熄,也难以完全驱散那无孔不入的湿冷。阿婆的身体本就油尽灯枯,经此大难,更是雪上加霜。咳嗽愈发频繁剧烈,枯瘦的身躯蜷缩在草铺上,如同深秋最后一片挂在枝头的叶子,随时会被寒风吹落。

陆守拙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每日河滩站桩养气,凝练“正心印”,体内那道青色气流日渐丰沛,身体也愈发强健,但这力量却无法直接渡给阿婆,驱散她沉疴的寒意和衰败的生机。他能做的,只是更加勤勉地劈柴担水,将窝棚收拾得尽量温暖,用齐先生给的温补药材小心煎煮,一勺一勺地喂给阿婆。

然而,一股更阴冷、更致命的寒意,正裹挟着毒意,悄然逼近。

赵府书房内,炭火熊熊。赵阙把玩着手中一个不起眼的、没有任何标记的粗糙小瓷瓶,脸上带着一丝残忍而得意的笑容。瓷瓶里装的,正是“毒手张”精心调配的“七日醉魂散”——无色无味,混入饭食汤水之中,神仙难辨。初时症状如同风寒加重,昏沉嗜睡;三日后,脏腑渐衰,气息奄奄;七日一到,魂魄离体,回天乏术,且查不出任何中毒迹象。

“陆守拙…齐先生…”赵阙低声念着这两个名字,眼中寒光闪烁,“本少爷倒要看看,你们能有多大能耐!等那老虔婆一蹬腿,我看你这小杂种还能不能稳得住!那本书…终究是我的!”

他唤来心腹赵三,将瓷瓶递过去,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毒蛇吐信:“东西拿到了。找个机会,混进那老婆子的吃食里。记住,要‘自然’,要‘不着痕迹’。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少爷放心!小的省得!”赵三小心翼翼地接过瓷瓶,脸上露出谄媚而狠厉的笑容,躬身退下。

阴谋如同蛛网,在暗处无声地张开。

这一日,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青萍镇,仿佛酝酿着一场大雪。陆守拙从河滩站桩回来,只觉得心神不宁。体内浩然气流转如常,但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感却始终萦绕不去,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他加快脚步回到窝棚,刚推开门,一股比往日更加浓重的药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难以形容的甜腥气扑面而来!

“咳咳…咳咳咳…”阿婆剧烈的咳嗽声撕心裂肺,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她枯瘦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剧烈地颤抖着,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草铺边,一只粗陶碗歪倒着,里面残留着一点温热的稀粥。

“阿婆!”陆守拙心头猛地一沉,几步抢到草铺边。

只见阿婆脸色呈现出一种异样的潮红,呼吸急促而艰难,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拉风箱般的嘶鸣,眼神涣散,布满血丝,口中无意识地发出痛苦的呻吟。她的额头滚烫,但手脚却冰冷异常!

这绝不是寻常的风寒加重!

陆守拙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他猛地抓起那只残留着稀粥的陶碗,凑到鼻尖仔细嗅闻。除了米香和淡淡的药草味,似乎…真的有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类似腐败甜杏仁的怪异气味!

“粥…谁送来的粥?!”陆守拙猛地抬头,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和凌厉。他记得自己出门前,明明给阿婆留了足够温在灶上的米汤!

角落里,一个平日里偶尔会帮衬他们、住在附近的跛脚老妇,嗫嚅着开口:“是…是赵府的一个小厮…说…说是看你们可怜,送…送了点热粥来…我…我看阿婆醒了说饿,就…就喂她喝了点…”

赵府!热粥!

这两个词如同惊雷在陆守拙脑海中炸响!所有的线索瞬间串联起来——赵阙的忌惮,鬼市的调查,以及这突如其来的、诡异凶险的“病症”!

毒!一定是毒!赵阙这个畜生,竟然对阿婆下手了!

滔天的怒火和冰冷的杀意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陆守拙双目赤红,一股狂暴的气息不受控制地从体内爆发出来,震得窝棚顶的灰尘簌簌落下!他猛地站起身,就要不顾一切地冲向赵府!

“守拙!”

一声低沉而蕴含力量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瞬间在他身后响起。齐先生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门口,清癯的脸上笼罩着一层前所未有的凝重寒霜。他的目光锐利如电,瞬间扫过阿婆的面色、气息,以及那只残留稀粥的陶碗。

“是‘七日醉魂散’!”齐先生的声音冰冷,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意,“好阴毒的手段!”

他一步跨到草铺边,枯瘦的手指闪电般搭在阿婆冰冷的手腕上。片刻之后,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毒已入腑,心脉将熄!守拙!冷静!此刻冲动,正中贼人下怀!救人要紧!”

“救人…对!救人!”齐先生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头,让陆守拙瞬间清醒过来。他强行压下几乎要焚尽一切的怒火和恨意,噗通一声跪倒在草铺边,声音带着哭腔和前所未有的慌乱:“先生!求您救救阿婆!求您!”

“此毒阴诡,深入膏肓,寻常药物难解。”齐先生语速极快,眼中精光闪烁,“唯今之计,需以至精至纯的浩然正气,强行护住她最后一点心脉生机,延缓毒性攻心!再图后计!你体内浩然气初成,虽微弱,但精纯,且与阿婆血脉相连,心意相通,由你施为,最为合适!快!按我说的做!”

齐先生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口述一段极其精妙、却凶险万分的导气护脉之法。此法需施术者心神高度凝聚,以自身浩然气为引,化作最坚韧的屏障,护持中毒者心脉,如同在惊涛骇浪中守护一盏随时会熄灭的油灯,稍有不慎,不仅救不了人,施术者自身也会遭受反噬!

陆守拙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救阿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摒弃所有杂念,按照齐先生的指引,盘膝坐好,双手分别按在阿婆手腕内关穴和胸口膻中穴附近。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将全部心神沉入丹田。意念催动之下,那道青色的浩然气流被强行调动起来,带着他守护至亲的无比坚定的信念,小心翼翼地、如同最精密的绣花针般,分出一缕极其纤细却精纯无比的气息,缓缓渡入阿婆冰冷枯槁的身体。

气息甫一进入,便如同泥牛入海!一股强大而阴寒的阻力瞬间袭来,疯狂地排斥、侵蚀着这缕外来的生机!阿婆的身体内部,仿佛变成了一个冰冷污秽的泥潭!

“呃!”陆守拙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巨大的排斥力和阴毒的侵蚀感让他如遭重击,气血翻腾!但他死死咬住牙关,牙龈甚至渗出血丝!守护的意念如同磐石,死死锁定阿婆心脉处那点微弱到几乎熄灭的跳动!

“定心!凝神!气随念走,念守心灯!”齐先生低沉而充满力量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如同指路明灯。

陆守拙摒弃所有恐惧和杂念,将全部意志都灌注在那缕浩然正气上,如同最勇敢的卫士,顶着滔天的污秽和阻力,艰难地、一寸寸地向着阿婆的心脉靠近!

窝棚内,死寂无声,只有阿婆艰难而痛苦的呼吸声,以及陆守拙压抑的喘息。炉火不知何时已经熄灭,深冬的寒意彻底占据了这方寸之地,如同此刻笼罩在两人心头的死亡阴影。

陆守拙的脸色越来越白,汗水如同小溪般从额头滚落,身体因为巨大的消耗和精神压力而微微颤抖。但他按在阿婆身上的手,却稳如磐石。那缕代表着生命希望的青色气息,在他的顽强坚持下,终于艰难地触及了阿婆微弱的心脉,如同微弱的烛光,在无边的黑暗中,顽强地亮起。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护住心脉,如同在狂风暴雨中守护一点微弱的火苗,需要持续不断地投入力量,消耗巨大。而窝棚外,深沉的夜色中,几道鬼祟的身影,正借着夜色的掩护,悄然向着这间风雨飘摇的陋室逼近。赵阙的耐心,显然已经耗尽。

危机,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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