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百里低垂着眼，指尖轻轻一抬，那看似冰冷的匕首随之消失在他的掌心，稳稳地融入了他的识海储物空间。那一瞬，他的表情复杂得让人看不透，像是护宝，又像是释然。他知道，这东西并非普通之物，不仅仅因为它的可怕魔气，更因为它的存在勾起了他心中最深的伤疤。
沐清雨从旁看着，心中五味杂陈。她嘴巴动了动，却终究没有发出声音。虽然苏百里一句话也没解释，但她不是傻子。他对那匕首的珍视，那眼神中藏不住的怀念和痛楚，都如刀子一样扎进她的心里。她忽然看见他嘴角浮现的那一抹若有若无的自嘲之笑，心底瞬间有什么东西崩塌了。
泪水来得猝不及防，她忙转过身去，拼命忍住，但眼眶还是红了。“对不起，我出去一下……”她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叫，连自己都听不见似的。
可苏百里仿佛没听到似的，他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眼神空洞，似乎被什么无形的记忆拉扯到了更遥远的地方。沐清雨的心一阵刺痛，像被人冰凉的手直接攫住了心脏。她紧攥着拳，指甲几乎掐进了掌心，却顾不上那么多，咬牙忍住眼泪，哽咽地深吸了一口气。
“姐姐！”随着一道清脆的声音远远传来，一个小小的身影一边跑一边挥舞着手中的野花，那花掐得乱糟糟的，根须上还带着泥土。但小男孩脸上却挂满了明媚的笑容，如同捧着稀世珍宝一般。
小鱼像只快乐的小鹿一般跑到了屋门前，鞋子狠狠一顿，停在沐清雨面前。他喘着气，兴奋地将手中的花举得高高的，“姐姐你快看！我特意给你摘的花，可好看了吧？我跑了好远才找到的！”
沐清雨望着眼前的小男孩，那扑面而来的天真无邪，像是一记无声的耳光打在她脸上。她忽然有些酸涩、又有些狼狈地接过花。一边轻轻摸了摸小鱼乱糟糟的脑袋，“小鱼，谢谢你的花，真漂亮。”
话虽这么说，但她的眼神却早已乱了，她用力捏着野花的茎，像攥着一根救命稻草，随即一手拉起小鱼，“我们走吧，小鱼！去厨房，姐姐今天做你最爱吃的菜！”
“真的呀？！”小鱼眼睛一亮，但随即又好奇地歪了歪脑袋，“姐姐，可是你今天怎么怪怪的呢？明明我带花给你，你以前都会笑得可开心了呢！”
“啊，开心！”沐清雨连忙挤出一个笑，声音却藏着一点颤抖，“我看到了，当然开心得不行啊！”
说着，她拉着小鱼，头也不回地往外走，脚步之快，仿佛一秒钟都不想再多待。
苏百里这才回过神，望向沐清雨离开的背影，眉头稍稍皱起，但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厨房里，小鱼被沐清雨强行按在小椅子上坐好，此时正抓着刚刚摘来的野花，自顾自地把花瓣一一扯下，好奇地嘀咕着，“姐姐，我现在是不是你的副厨呀，嘿嘿，我以后可不可以专门负责打下手的呀！”
沐清雨眼眶微红，强忍着情绪翻涌，勉强扯着嘴角回了声，“当然可以啊，你是姐姐的得力小助手。”话虽轻松，可声音听起来却明显有些空洞。
“那我们现在不开始做饭吗？”小鱼发觉她一动不动，又歪了歪脑袋。他扬起亮晶晶的眼睛，又甜腻腻地喊了一声：“姐姐……”
这一声却像一把刀直戳她心里。沐清雨闭了闭眼，转过身去，佯装忙碌，声音却变得低哑，“你先等会儿，姐姐有点累，歇一会儿再做。”
“是因为苏百里哥哥吗？”小鱼突然开口，一副抽丝剥茧的表情，像小大人一样认真。
沐清雨一愣，猛然回头盯住他。“你刚刚说什么？”
小鱼挠了挠头，眨巴着眼天真地说道：“我猜的嘛，姐姐你平时没这么闷的，只有和苏百里哥哥吵架的时候才会又冷又凶！”
话音落下，沐清雨的表情先是愣住，接着就一下子软了，绷不住的情绪陡然崩塌。泪水如决堤般滑落下来，她赶紧背过身去，胡乱拿手擦了擦眼睛，却止不住肩膀轻颤。
“姐姐，你哭啦！”小鱼的声音带着慌张，他忙扑了过来，试探性地拽着沐清雨的衣角，“你别哭啊，是我说错了什么吗？我道歉行不行！”
沐清雨深吸了一口气，想让自己的情绪平息，却怎么也压不住。她缓缓蹲下身，轻轻搂住小鱼的肩膀，声音尽力放得轻柔，“没事，小鱼，不关你的事。姐姐只是……只是觉得累了。”
“那就歇会儿吧，我可以帮姐姐的！”小鱼抬起脑袋，歪着头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很厉害的！你看，我刚刚还一个人上山找到了花，对不对！”
沐清雨强忍着笑，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哼哧的闷音，轻轻点了点头：“对，小鱼最厉害。”
然而这时，厨房的门缓缓地被推开，门轴发出一声轻微的嘎吱声，如一枚小石子坠入湖中，打破尴尬而沉重的气氛。沐清雨的身体一僵，连回头的力气都消失了。
“清雨……”苏百里的声音低而温柔，就像一片羽毛轻扫过人的耳膜，却又沉甸甸地不容忽视。
沐清雨死死咬着下唇，眼睛盯着面前的砧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没有让自己转身去看他。可她的手，却不受控制地发着抖，即便背对着他，仿佛都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像锋利的刀，一点点剥开她伪装出来的冷静。
“我……”苏百里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许久都没有移动脚步。他的语气带着一丝犹豫，又像是在组织语言，最终，他轻声道：“对不起。”
这三个字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了沐清雨心上。
对不起？他竟然说对不起！沐清雨陡然间觉得呼吸都被剥夺了，她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手扶住了旁边的灶台才勉强站稳。
她倏然转过身，眼神直直地盯着苏百里。他依旧站在门口，身影修长，一如既往的安静冷峻。然而此刻，他的脸上却少了平日里的从容，眉宇间多了一抹挣扎和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