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禀报:
“大小姐!不、不好了!”
“宫里来人了!说是……说是太后娘娘凤驾有旨,请您即刻入宫觐见!”
太后?
苏晚心中骤然一凛。
在这个秦太尉府刚刚被抄家灭门的敏感节骨眼上,太后突然召她入宫,究竟所为何事?
难道……是秦太尉临死前的攀咬,真的起了作用,让太后心生疑虑?
还是说,这深不可测的后宫之中,又起了什么新的变故?
苏晚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起身。
她迅速换上了一身得体的宫装,敛去眼底所有的情绪,带着紫月,匆匆赶往皇宫。
一路之上,苏晚的心中充满了各种疑虑和猜测。
她仔细回想着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试图从中找出一些可能被忽略的蛛丝马迹。
秦太尉的倒台,看似是她和慕容璟联手推动的结果。
但实际上,她非常清楚,自己不过是顺水推舟,真正起决定性作用的,还是龙椅上那位的心思和态度。
皇帝早就想动秦太尉这颗眼中钉了,她不过是恰逢其会,提供了一个绝佳的契机,或者说,是递上了一把锋利无比的刀。
那么,太后此刻召她入宫,是为了嘉奖她?
还是……另有更深层次的目的?
太后虽然素来疼爱战功赫赫的宸王,但她毕竟是执掌后宫多年的皇太后,考虑问题更多的是从皇室的整体利益和稳定出发。
秦太尉谋逆大案牵连甚广,影响深远,她在这个时候单独召见自己,恐怕绝不仅仅是简单的问话那么简单。
马车在朱红色的宫门前缓缓停下。
苏晚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纷乱的猜测暂时压下,理了理衣襟,随着引路的内侍太监,
一步步,再次踏入了这座金碧辉煌,却又深不可测的宫闱之中。
慈宁宫内,香烟袅袅,却驱不散空气中那份若有似无的凝重。
太后端坐在铺着明黄锦垫的宝座之上,神色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皇后陪坐在一旁,端庄的面容上,也难掩几分肃然。
苏晚敛衽而入,步履轻缓,姿态谦恭,对着上首行了大礼。
“臣女苏晚,参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她的声音清脆柔和,听不出半分异样情绪。
“起来吧。”太后的声音略显沙哑,透着倦意,“赐座。”
“谢太后娘娘。”
苏晚依言在宫女搬来的绣墩上坐下,只坐了半边,垂眸敛目,心中却已是百转千回。
殿内安静了片刻,只有细微的熏香燃烧声。
皇后的手指轻轻搭在茶盏盖上,率先打破了沉默。
“安宁县主,”她的声音温和依旧,目光却带着审视,“今日召你前来,是想问问你,关于秦太尉谋逆一案……”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你……可知晓些什么内情?”
苏晚心中骤然一紧。
来了。
她面上却迅速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与惶恐,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
“回皇后娘娘,臣女……臣女久居深闺,前朝之事,向来不敢妄议,更无从得知。”
“秦太尉谋逆这等惊天大事,臣女也是今日才从宫中传闻里听得一二,心中惶恐难安,实在不知娘娘此问……是何用意?”
这番回答,既显柔弱无辜,又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滴水不漏。
皇后抬眸,与太后交换了一个眼神。
太后微微颔首。
皇后这才继续说道,语气依旧平和,内容却如惊雷:“秦太尉在金銮殿上,攀咬你与宸王暗中勾结,联手构陷于他。”
“此事……你怎么看?”
轰!
苏晚只觉得耳边一声嗡鸣,随即立刻从绣墩上起身,再次跪倒在地。
她的脸上,瞬间布满了委屈与难以置信的愤慨。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明鉴!”
“秦太尉血口喷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臣女冤枉!”
“臣女与宸王殿下清清白白,从未有过半分私下苟且!
更遑论胆大包天,构陷手握重兵的朝廷一品太尉!”
“秦太尉分明是自知罪孽深重,死到临头,便想拖无辜之人下水,
拉臣女和远在边关、为国征战的宸王殿下给他垫背!”
“求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洞察奸恶,为臣女洗刷冤屈,还臣女一个清白!”
她一边说着,一边微微仰起脸,清澈的眼眸中迅速蓄满了泪水,那泪珠在眼眶里打着转,
却倔强地不肯落下,泫然欲泣的模样,既令人心生怜惜,又显出几分骨子里的刚强。
太后静静地看着她,那双历经风霜、看透世情的眼眸,深沉如古井。
殿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苏晚微微颤抖的呼吸声。
过了许久,太后才缓缓开口:“哀家自然是信得过你和璟儿的。”
“哀家看着璟儿长大,他的品性,哀家清楚。”
“你这孩子,哀家也看在眼里,是个懂规矩、知进退的好孩子。”
“只是……”太后话锋一转,语气沉了几分,
“秦征毕竟是伺候了先帝和皇上两朝的重臣,在朝中根基深厚。
他临死前的攀咬,虽然是失心疯的胡言乱语,但也难免会在朝野上下,引起一些不必要的猜测和非议。”
“哀家今日召你来,不是要问罪,而是想提醒你。”
“近段时日,务必更加谨言慎行,安分守己,莫要再让自己卷入这些是是非非之中,明白吗?”
苏晚心中那块悬着的巨石,终于缓缓落下。
太后这番话,名为提醒,实为安抚与保护。
她是在告诉自己,皇室的态度是信任她和宸王的,但为了平息风波,她需要暂时低调。
“臣女……谨遵太后娘娘教诲。”苏晚哽咽道,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
“好孩子,起来吧。”太后抬了抬手,脸上露出一丝疲态,“哀家也乏了,没什么事,你就先退下吧。”
“是,臣女告退。”
苏晚再次行礼,然后才缓缓起身,动作规规矩矩,一步步退出了慈宁宫。
直到走出那厚重的宫门,被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她才恍然发觉,
自己那身精心挑选的宫装之下,后背早已被一层细密的冷汗浸湿。
帝王之家,果然步步惊心。
伴君如伴虎,这深宫之中,更是处处陷阱,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回去的马车上,紫月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家小姐。
“小姐,太后娘娘这是……”她忍不住低声问道。
“太后是在敲打我,也是在保护我。”苏晚靠在柔软的引枕上,缓缓闭上双眼,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清冷平静。
“秦太尉倒台,看似大快人心,但也确实打破了朝堂多年来的平衡。”
“太后是怕我年轻气盛,不知收敛,趁胜追击,反而引火烧身,给宸王带去不必要的麻烦。”
紫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我们还要继续对付誉王吗?”
苏晚猛地睁开双眼,那双清冷的凤眸中,寒光一闪而逝。
“对付,自然是要对付的。”
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彻骨的寒意。
“只是,要换一种更聪明的方式。”
秦太尉的倒台,不过是她漫长复仇路上,拔掉的第一颗重要的钉子。
接下来,她真正要面对的,是那个更加狡猾,也更加危险,更是前世剜心仇人的誉王慕容凯!
硬碰硬,显然不是上策。
她需要更长远的布局,更周密的计划,让他一点一点,坠入她精心编织的地狱!
就在这时,平稳行驶的马车忽然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紫月警惕地掀开车帘一角,向外问道。
车夫的声音带着几分紧张,从外面传来:“回小姐,前面……好像是誉王殿下的仪仗挡住了去路。”
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