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婉婷面色惨白如纸,娇躯微微颤抖。
三局皆败。
她引以为傲的才情,在苏晚面前,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当众许下的狠毒赌约,此刻如同烧红的烙铁,印在她的脸上,火辣辣地疼。
周围的目光,或同情,或讥讽,或幸灾乐祸,都像针一样刺在她身上。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屈辱与不甘,缓缓走到苏晚面前。
众目睽睽之下,她郑重地、深深地弯下了腰。
“安宁县主才艺卓绝,婉婷……输了。”
她的声音颤抖。
“我……我为之前的无礼向县主致歉。”
“这京城第一才女之名,婉婷愧不敢当。”
全场顿时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哗然。
谁也没想到,一向心高气傲的陆二小姐,竟然真的当众低头认输了!
钱贵妃含笑起身,走到两人中间,声音温和。
“胜败乃兵家常事。”
“安宁县主今日确实技惊四座,《采桑子》婉约,《狂雪剑舞》磅礴,《广陵散》更是石破天惊,令人叹为观止。”
她看向陆婉婷,眼中带着鼓励。
“陆二小姐能坦然认输,这份气度,亦是难能可贵。”
江太师捋着胡须,连连点头。
“不错,安宁县主的诗、舞、琴三绝,已臻化境,老朽今日真是大开眼界,不虚此行啊!”
柳姑娘也上前一步,对着苏晚盈盈一拜,眼中满是敬佩。
“县主的《狂雪剑舞》,融沙场铁血于舞姿,奴婢前所未见,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一时间,赞誉之声四起。
方才那些轻视、怀疑苏晚的贵女们,此刻纷纷变了脸色,争先恐后地上前恭维。
“安宁县主真是深藏不露,我等先前真是眼拙了!”
“是啊是啊,县主才情盖世,令人钦佩!”
“今日之后,京城谁还敢小觑安宁县主?”
苏晚听着这些溢美之词,神色淡然,就如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她知道,这些人的敬畏,并非源于真心,而是源于她今日所展现出的、足以碾压对手的实力。
人群之外,苏雪死死地绞着手中的丝帕。
姐姐……怎么会变得如此耀眼?
那光芒,刺得她眼睛生疼,心中更是妒火中烧。
她原本以为,自己精心算计,步步为营,定能取代苏晚,成为京城最瞩目的贵女。
可现实,却给了她狠狠一击。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飘向誉王慕容凯。
却见他正含笑看着苏晚,那眼神中的欣赏与兴趣,毫不掩饰。
苏雪的心,瞬间沉入冰冷的谷底。
就在这时,慕容凯却仿佛感应到她的目光,转过头,朝她走了过来。
苏雪的心猛地一跳。
“苏二小姐。”慕容凯脸上挂着温润的笑容,仿佛刚才对苏晚的关注只是错觉。
“令姐今日风采,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刮目相看。”
他语气温和,但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苏雪心上。
苏雪强忍着心中的酸涩与嫉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姐姐她……确实……让妹妹也……也觉得意外。”
她声音干涩,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
而另一边,陆婉婷在短暂的挣扎后,似乎做出了决定。
她抬起头,直视着苏晚,眼神复杂。
“安宁县主。”
她的声音,比刚才坚定了几分。
“我陆婉婷,输得心服口服。”
“赌约之事……”
她咬了咬牙,似乎要履行那残酷的赌注。
苏晚却在她开口前,轻轻抬手,打断了她。
“陆二小姐言重了。”
苏晚的脸上,露出一个浅淡却真诚的微笑。
“今日不过是借陆府宝地,与诸位姐妹切磋交流,助兴而已。”
“至于彩头赌约,不过是戏言,当不得真。”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陆婉婷有些红肿的眼睛。
“若陆二小姐不嫌弃,苏晚愿与二小姐,就此化干戈为玉帛,日后以友相待。”
什么?!
苏晚竟然……主动放弃了赌约?还要和陆婉婷做朋友?
这一下,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陆婉婷自己。
她怔怔地看着苏晚,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苏晚的笑容依旧温和,眼神却清澈坦荡。
她并非圣母,只是此刻,收服一个潜在的敌人,远比羞辱她更有价值。
陆家在朝中势力不容小觑,陆婉婷本人也并非蠢笨之人,
今日受挫,若能化敌为友,将来或许能成为一枚意想不到的棋子。
角落里,一直默不作声的宸王慕容璟,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他端着茶盏,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深邃的黑眸中含着玩味。
这只小狐狸,不仅爪子锋利,心思更是玲珑剔透。
懂得何时亮爪,何时收敛。
这份审时度势的智慧与气度,远超寻常女子。
有趣,当真有趣。
陆婉婷看着苏晚伸出的手,眼含动容,最终,缓缓点了点头。
“好……多谢县主……不计前嫌。”
她声音微哑,却带着释然。
“能与县主成为朋友,是婉婷的荣幸。”
钱贵妃见状,笑着拍手。
“好,好!难得两位才女惺惺相惜,不打不相识,这真是一段佳话啊!”
周围的贵妇小姐们也纷纷附和,场面一时间其乐融融。
苏晚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心中冷笑。
佳话?不过是权衡利弊后的选择罢了。
她瞥了一眼魂不守舍的苏雪,以及在她身边温言安慰、实则另有图谋的慕容凯。
很好,鱼儿已经上钩,她的第一步棋,算是走稳了。
宴会散去。
当苏晚与苏雪登上回府的马车时,一道冰冷锐利的视线,落在她的背影上。
苏晚没有回头,也知道那是谁。
宸王,慕容璟。
这个男人,像一头蛰伏在暗处的猛兽,危险,却又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她能感觉到,他对她的兴趣,越来越浓厚了。
马车缓缓行驶。
车厢内,气氛有些沉闷。
“姐姐……”苏雪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试探,“你今日……真是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妹妹都不知道,姐姐原来藏得这么深。”
苏晚靠着软垫,闭目养神,语气淡淡。
“有些本事,不到关键时候,无需示于人前。”
苏雪咬了咬唇,脸上飞起一抹红晕,故作娇羞地说道。
“姐姐,誉王殿下……他今日……与我说了好多话呢。”
“他还夸我……”
苏晚缓缓睁开眼,看向苏雪那张写满期待和虚荣的脸,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是吗?”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誉王殿下英明神武,与妹妹正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苏雪听苏晚如此说,心中那点疑虑顿时烟消云散,只剩下窃喜和得意。
看来姐姐对誉王果然无意!
她羞涩地低下头,声音细若蚊呐。
“姐姐……你说笑了……”
苏晚看着她这副模样,在心里嘲讽。
傻妹妹,好好享受这片刻的甜蜜吧。
前世你从我这里抢走的,这一世,我会让你,连本带利地还回来!
夜色深沉。
苏晚独自站在晚晴苑的庭院中,望着空中那轮清冷的明月。
前世种种,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剜心之痛,仿佛就在此刻,依旧清晰。
慕容凯,苏雪……
她绝不会放过他们!
“安宁县主,好雅兴。”
一道低沉、带着磁性的嗓音,毫无预兆地自身后响起。
苏晚瞳孔骤缩,猛地转身!
只见一道颀长的黑影,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立在几步之外的阴影里。
月光勾勒出他冷硬的轮廓,不是宸王慕容璟,又是谁?
“宸王殿下?”苏晚迅速敛去眸中的惊骇,恢复镇定,微微屈膝行礼。
“不知王爷深夜驾临,有何见教?”
慕容璟从阴影中缓步走出,月光洒在他俊美却冷冽的面容上,平添了几分迫人的气势。
他一步步逼近,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本王只是好奇。”
他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安宁县主这一身惊世才学,尤其是那《狂雪剑舞》与《广陵散》,究竟从何而来?”
“据本王所知,《狂雪剑舞》乃北疆军舞,早已失传于关内,《广陵散》更是绝响,非等闲之人能够窥得。”
苏晚心头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
“王爷说笑了。外祖父曾于北疆戍边,家母略懂皮毛,臣女不过是幼时耳濡目染。
至于《广陵散》,乃是整理母亲遗物时,偶然发现的残谱,侥幸习得罢了。”
“是么?”慕容璟发出一声低沉的冷笑,显然不信。
他猛地上前一步,几乎贴近苏晚,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畔。
“县主的眼神,可不像一个只在闺阁中长大的女子。”
他的手指,带着冰冷的触感,轻轻划过苏晚的脸颊,语气危险。
“倒像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人。”
苏晚身体一僵,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强自镇定。
“殿下想象力未免太过丰富了。”
慕容璟深邃的黑眸紧紧锁住她,仿佛要将她看穿。
“本王今夜来,是想提醒县主一句。”
“誉王,盯上你了。”
苏晚心头猛地一跳,面上却故作不解:“殿下何出此言?”
“今日宴上,他看你的眼神,充满了算计与占有欲。”慕容璟语气冰冷。
“他已派人暗中调查你的过往与底细。”
“以他的性子,见你有利用价值,定会不择手段将你纳入掌中。”
苏晚沉默片刻,抬眸迎上他的视线:“多谢殿下提醒。只是不知,殿下为何要特意告知臣女这些?”
慕容璟看着她那双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眸子,沉默了片刻。
“本王……只是不喜欢看到有趣的东西,被人糟蹋了。”
他丢下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转身欲走。
走到墙边时,他又顿住脚步,回头,目光沉沉地落在苏晚身上。
“明日午时,誉王会以赏花为名,邀你入宫。”
苏晚讶然:“殿下如何得知?”
慕容璟嘴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弧度。
“本王自有本王的消息。”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苏晚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
“安宁县主,你好自为之。”
话音落下,黑影一闪,他已如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中。
只留下苏晚一人,站在清冷的月光下,眸光沉静,若有所思。
宸王……誉王……
这盘棋,越来越有趣了。
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姐姐!姐姐!”
苏雪兴奋的声音,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闯入了晚晴苑。
她手中拿着一张烫金请柬,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狂喜。
“誉王殿下……誉王殿下邀我们明日午时,入宫赏花!”
苏晚淡然一笑:\"是吗?那便去吧。\"
\"姐姐真好!\"苏雪欢呼雀跃,却又忽然担忧,\"可是父亲会同意吗?\"
\"无妨,\"苏晚看着远处,\"我会说服父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