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相试探是商业交往中惯用的一种策略手段。
她站在会议厅门口，就是在试探，但云牧琛，终究不忍心把这手段用回到她身上。
周禾得到他的鼓励，声音提高了些：“你是不是在收购我哥的公司？”
云牧琛面色毫无波澜，肯定道：“是，不出意外的话，年底可以完成收购计划。”
周禾直接愣住了，刚平复下来的复杂心绪瞬间百倍翻涌。
她已经无法判断了。
四个月的时间，云牧琛对收购孟一集团只字未提，但是她问，他又毫不避讳地坦诚了。
周禾想象不出他对孟一集团的手段和计谋，她只是慌神了，眼神虚晃，渐渐失焦。
呆呆地任由他抱着，不知道再从何问起。
云牧琛解开衬衫领口的几粒纽扣，修长的手指拨弄衣襟，露出线条分明的胸线。
他主动解释：“年初的时候，孟凡行用压低利润的手段，抢了云会的一个老合作方，企图夺走一个重点项目，这个项目，我们跟踪了很久，我为了稳住合作关系保住项目，用另外一个项目进行了利益置换，和合作方私下达成协议，只要孟一集团出现任何差池，就把它彻底踢出局。”
周禾理解了好久，才理顺三者之间的关系，她机械地问：“这个合作方，是不是叫辽通？”
“是。”云牧琛似乎不惊讶她为什么会知道，悠悠道：“孟一回国的势头太过强劲，我和辽通都不会放任它打破运转规则来抢占市场份额，所以我们私下里的合作水到渠成。”
周禾身体紧绷，木然地思考，很快就想通了：“孟一集团已经出现差池了，对吗？而且这个差池，是你人为制造的？”
云牧琛盯着她发髻上的山水图丝巾，没有立刻回答。
他在欣赏周禾的审美，浅淡的青绿色缠绕在她乌黑的发丝上，将她整个人衬得更加温婉通透。
他的黑眸幽暗了些，让人猜不透：“孟一集团刚进驻国内，还是首尾都顾不上的状态，更何况孟凡行他太心急了，要找他们的漏洞对我来说，不难。”
周禾感受到他在拨弄发髻上的丝巾，已经有发丝在悄然坠落了。
她垂眸看着脚尖，沉淀心绪，继续问：“你找的漏洞是什么？”
云牧琛笑，抬起她的下巴，与她对视：“初一，你是在为你哥窃取商业机密吗？”
周禾无措地躲开他的视线，心跳加速。
她知道，她不该问。
她的身份特殊，心中的天平不应该倾斜于任何一方。
周禾低下头，像做错事一样，不说话。
云牧琛纵容她，只要她问，他就愿意把一切都告诉她。
“我也用降低利润的手段攻克了孟一集团的下游，最后对它致命的一击是我这里产品断供，赔付违约金，而孟一会因为产品问题，和辽通的合作全面崩盘。”
周禾猛然抬头看他：“那你也会有损失。”
“这点损失，在我的计划之内。”云牧琛神色淡定。
“不对……”周禾瞬时清明，摇头：“你设了局，我哥不知道他的下游是你。”
云牧琛缓缓抽出发髻中的丝巾，如绸的发丝宛如银河，潺潺而下，柔和莹润。
他把丝巾一道道缠在手掌，微微握拳：“初一，你真是聪慧到让我惊喜。”
他这样的夸赞，让周禾心头一颤，生理性地打了个哆嗦。
到底是她聪慧，还是他的手腕太过可怕？
周禾深吸一口气，声音克制不住地微颤：“所以，这四个月你瞒着我，是因为怕我会阻拦你，而你现在告诉我，是因为你的计划成功了，对吗？”
云牧琛不答反问：“你会阻拦吗？”
问完，他又似乎不想知道答案，手指抚摸她的脸颊，感受了一会儿，眉心微蹙：“你在燕都瘦了很多，外公已经好了，以后就待在我身边，别瞎跑。”
周禾无心此刻的调情，抓住他的手，不死心地问道：“我哥的公司还有转机吗？”
“本来有，但你哥为了降低运营成本，在另外一个重点项目上选了一家同样让利的下游公司。”
云牧琛近距离看着她，和盘托出。
周禾狠狠怔住，情绪崩不住了。
这家公司，肯定也是云牧琛的。
她的眼眶瞬间通红：“云牧琛，你是在针对我哥吗？”
她无法理解。
云牧琛的出手为何如此狠？
他为什么非要将孟一集团置之死地？
难道只是她天真无知，商人都是这样的吗？
周禾的语调中混进了哭意：“你生日第二天，你明明说过，云会和孟一是可以合作的，你还说过，会实现我的贪心，你说的这些话都是骗人的吗？”
“乖宝儿，别哭。”
云牧琛深吸一口气，放下他的衬衫袖口给她抹眼泪，耐心地哄着：“在做这些商业决策之初，我和孟凡行谈过合作，但他不接受云会集团，他觉得跟辽通合作更有利于他在国内扎稳脚跟。”
“我走这一步也不是针对他，即使不是孟一集团，我依然会做这样的决定，站在我这个位置上，如果我不进攻或者对谁心软，云会集团很快就会被同行替代，没有今天的地位。”
“我哥为什么不接受和云会合作？我这就打电话给他，让他和你合作。”
周禾渐渐失去理智，她管不了那么多企业家的大道理，她只想立刻联系孟凡行，劝他再好好想想。
可是，电话还没拨出，就被云牧琛强势夺下了。
周禾抢了几把，没抢过来。
她很委屈，急得要哭：“你把手机还给我，为什么不让我打电话，你是不是又在骗我？”
云牧琛受不了她的眼泪，将她箍紧，试图平复她的心情：“我没有骗你，但是大局已定，你即使告诉他我的全盘计划，也都无济于事。”
无济于事……
周禾瞬间放弃了抢手机，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奋力地想要挣开他的怀抱。
可她再怎么用力，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只会越来越紧。
她忍不住哭出了声音，一双亮晶晶的眸子近乎乞求地看着他：“你放开我！你勒疼我了！”
“我不放！”
云牧琛忍到现在的情绪掀起巨大的波澜，他掰过她煞白的小脸，质问她：“我放开你，你去找孟凡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