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检查一遍装备！\"
裴念安的声音在雨夜中显得格外冷峻。他站在镇公所临时设立的搜救指挥部里，面前摊开着山区地形图，身上已经换上了专业的登山装备。
\"绳索、急救包、手电筒、对讲机、保温毯...\"林默一项项清点，最后递上一部卫星电话，\"裴总，这个您务必随身携带。\"
裴念安接过电话塞进口袋，转向一旁的向导：\"确定这条路线是最有可能的？\"
向导是个五十多岁的本地猎人，大家都叫他老陈。他指着地图上标记的红线：\"根据您说的，那孩子喜欢看溪流里的'发光石头'，那很可能是云母片。这一带只有青溪上游有这种矿物。\"
\"那苏苏姐呢？\"问话的是刚赶到的霍瑾言，他身后跟着双胞胎弟弟霍瑾行。
裴念安的目光在地图上停留片刻：\"她会跟着孩子的踪迹走。\"他的手指划过一条虚线，\"如果小雨去了青溪上游，苏苏一定会沿着这条路线找。\"
\"你倒是很了解苏苏姐。\"霍瑾言语气不善，\"那为什么没看出她会因为你的破绯闻跑到这种鬼地方来？\"这还是霍瑾言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和裴念安说话。
裴念安的下颌线绷紧，但没有反驳。他转向老陈：\"我们十分钟后出发。\"
\"裴总，这太危险了！\"镇长急匆匆赶来，\"气象站刚发布山洪预警，现在进山等于送死！\"
\"那就送死。\"裴念安冷冷地说，系紧登山靴的鞋带。
霍瑾言和霍瑾行交换了一个眼神。最终霍瑾行开口：\"我们跟你一起去。\"
裴念安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点点头：\"跟上。\"
五人搜救小队在暴雨中出发了。老陈打头，裴念安紧随其后，然后是霍家兄弟和林默。他们沿着泥泞的山路向青溪上游前进，手电筒的光束在雨幕中显得格外微弱。
\"小心！这里路面被冲毁了！\"老陈突然喊道。
裴念安一个急刹，差点滑下塌方的路段。他稳住身形，仔细观察后选择了一条绕行路线，动作熟练得令人惊讶。
他们艰难前行了近两小时，雨势时大时小，山路越来越难辨认。在一处岔路口，老陈停下来判断方向，其他人趁机休息。
裴念安从背包里取出保温毯分给大家，又拿出能量棒递给霍家兄弟。霍瑾言接过，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官网那个订婚公告...你认真的？\"
\"我从不在公事上开玩笑。\"裴念安的声音很平静。
\"即使苏苏姐现在可能恨死你了？\"
裴念安转过头，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眼神却异常坚定：\"正因如此，我才更要让全世界知道，裴念安这辈子只会有许梦苏一个女人。\"
霍瑾言愣住了，半晌才嘟囔道：\"肉麻死了。\"
\"找到了！\"老陈突然喊道，\"这边有脚印！小孩子的！\"
所有人立刻围过去。在手电筒的光线下，泥地上确实有几个浅浅的脚印，朝向溪流上游方向。
裴念安蹲下身，仔细检查脚印周围的痕迹，突然眼神一凝。他捡起一根断枝，上面挂着一缕蓝色布料——和小雨裙子同样的颜色，旁边还有几个更大的脚印。
\"苏苏找到她了。\"裴念安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她们往上游去了。\"
\"你怎么确定是苏苏姐？\"霍瑾言问。
裴念安指向一处不起眼的岩石边缘：\"那里，有个心形标记。\"
其他人凑近看，才发现石头上确实刻着一个小小的、粗糙的心形，几乎被苔藓覆盖。
\"那是我们小时候的暗号。\"裴念安解释道，声音柔和了几分，\"苏苏发明的，用来标记安全路线。\"
霍瑾行挑了挑眉：\"苏苏姐居然还记得这个...\"
裴念安没有接话，只是迅速起身，沿着脚印方向前进。其他人赶紧跟上。
随着海拔升高，气温越来越低。裴念安的嘴唇已经冻得发白，但步伐丝毫不见迟缓。他时不时停下来寻找许梦苏留下的痕迹——有时是一根折断的树枝，有时是石头上的刻痕，仿佛他们之间有一条看不见的线相连。
\"前面有个山洞！\"老陈突然喊道，\"这种天气，她们很可能在那里避难！\"
裴念安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却在距离洞口十几米处猛地刹住脚步——原来的山路已经被雨水冲垮，形成了一道三米多宽的沟壑，湍急的水流奔腾而过，根本无法通行。
\"该死！\"霍瑾言咒骂一声，\"得绕路了。\"
裴念安却站在原地，死死盯着对岸的洞口。突然，他眯起眼睛：\"有光。\"
其他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果然，洞口深处隐约透出微弱的橘红色光芒。
\"是篝火！她们在里面！\"霍瑾行兴奋地喊道。
裴念安迅速解下背包，取出绳索：\"不需要绕路，直接过去。\"
\"你疯了？\"老陈大惊，\"这水流太急，万一——\"
\"把绳子固定在那边树上。\"裴念安已经将绳索一端系在自己腰间，语气不容置疑，\"我过去后固定另一端，你们再过来。\"
不等其他人反对，他已经踏入水中。激流立刻冲得他一个踉跄，霍瑾言和霍瑾行赶紧拉住绳子另一端。裴念安稳住身形，一步一步向前挪动，冰冷的水流没过他的大腿，冲击力几乎要把他掀翻。
\"念安哥！你别逞强！\"霍瑾言大喊，声音里是掩不住的担忧。
裴念安没有回头，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保持平衡上。就在他即将到达对岸时，一块被水流冲下的浮木狠狠撞上他的小腿。他闷哼一声，差点摔倒，但硬是咬牙撑住，踉跄着爬上了对岸。
\"固定好了！\"他将绳子牢牢系在一棵粗壮的松树上，向对岸喊道。
其他人依次渡过来时，裴念安已经站在洞口，却反常地没有立即进去。他的背影看起来竟有些犹豫。
\"怎么了？\"霍瑾言走过来问。
裴念安深吸一口气：\"如果...如果她不想见我...\"
霍瑾言翻了个白眼：\"苏苏姐要是真不想见你，就不会留记号了，笨蛋。\"
裴念安怔了怔，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他整理了一下湿透的衣服，尽管知道这毫无意义，然后大步走进山洞。
火光中，许梦苏正搂着已经睡着的小雨，轻声哼着摇篮曲。听到脚步声，她猛地抬头，脸上的表情从警惕变成震惊，最后定格在难以置信上。
“念安哥？”
裴念安站在原地，雨水从他身上滴落，在脚下形成一小片水洼。他的目光贪婪地扫过许梦苏的脸，确认她安然无恙后，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
\"我来带你回家，苏苏。\"
许梦苏的嘴唇颤抖着，眼中的泪水在火光映照下闪闪发亮。她怀中的小雨动了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洞口的几个人，惊喜地叫道：\"是苏苏老师的朋友吗？\"
裴念安蹲下身，平视着小女孩：\"是的，我们是来接你和老师回家的。\"
小雨仰头看看许梦苏，又看看裴念安，突然天真地问：\"你就是那个教苏苏老师生火的朋友吗？\"
裴念安的目光与许梦苏相遇，两人之间仿佛有无形的电流通过。他轻声回答：\"是的，我就是那个朋友。\"
许梦苏迅速别过脸去，但裴念安已经看到她泛红的眼眶。他正想说什么，洞外突然传来一阵轰隆巨响，紧接着是霍瑾行的惊呼：\"山体滑坡！快离开这里！\"
裴念安反应极快，一把抱起小雨，另一只手拉住许梦苏：\"跑！\"
他们刚冲出洞口，就看到上游方向一股泥石流正奔涌而下，所过之处树木纷纷倒塌。老陈大喊：\"往右边高地跑！快！\"
一行人拼命向右侧山坡攀登。许梦苏的腿伤让她速度减慢，裴念安见状立即将小雨交给霍瑾言，自己返身背起许梦苏。
\"抱紧我！\"他命令道。
许梦苏搂住他的脖子，感受到他稳健的步伐和有力的臂膀。泥石流的轰鸣声越来越近，裴念安的呼吸也变得粗重，但他丝毫没有减速。
\"放我下来，你自己跑！\"许梦苏在他耳边喊道。
\"除非我死。\"裴念安的回答简短而坚决。
他们终于爬上高地，回头看去，刚才的山洞已经被泥石流完全吞没。许梦苏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抓紧了裴念安的手。
裴念安转身将她紧紧搂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让她喘不过气。他的声音在她耳边颤抖：\"如果你出了什么事...如果你...\"
许梦苏感到颈间有温热的液体滑落，不知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她轻轻回抱住他，突然意识到，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此刻正在为她发抖。
\"我没事，\"她轻声说，\"我们都没事。\"
小雨从霍瑾言怀里探出头，好奇地看着这一幕，然后天真地问霍瑾行：\"他们是像爸爸妈妈那样吵架了吗？\"
霍瑾行揉了揉她的头发，微笑道：\"不，他们只是需要明白，有些人值得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