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平静的又过了一个月。
裴老爷子站在客厅中央,手中的拐杖微微颤抖。一个月不见,老人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原本挺直的脊背佝偻着,脸色泛着不健康的蜡黄。
\"爷爷,\"裴延礼挡在林念之面前,声音紧绷,\"您怎么又来了。\"
裴老爷子没有理会孙子,目光越过他,直视林念之:\"孙媳妇,能单独谈谈吗?\"
林念之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沙发扶手。
\"好。\"她轻声应道。
裴延礼猛地转身:\"之之!\"
\"请给我们半小时。\"林念之抬头看他,眼神平静得可怕。
裴延礼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妥协地点头:\"我在花园。有事随时叫我。\"
等裴延礼离开后,裴老爷子缓慢地坐到林念之对面的沙发上,拐杖靠在腿边。他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额头的虚汗,然后从西装内袋取出一份文件。
\"这是修改过的离婚协议。\"老人将文件推到她面前,\"比上次那份条件更优厚。\"
林念之没有伸手去接,只是盯着那个烫金的文件夹:\"为什么?不是说再等一等吗?他现在会签字吗?\"
\"为了裴家。这么一直拖下去不是办法。\"裴老爷子叹了口气,他的目光扫过她瘦削的身形和胸口的疤痕,未尽之言悬在空气中。
林念之的胸口一阵刺痛,但这次不是心脏问题。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我明白了。\"她拿起文件,声音出奇地平静,\"我会签字。但有一个条件。\"
裴老爷子眼中闪过一丝胜利的光芒:\"什么条件?\"
\"您必须保证,不再逼迫裴延礼娶他不爱的人。\"林念之直视老人的眼睛,\"让他自己选择。\"
裴老爷子愣了一下,随即苦笑:\"你以为我没试过吗?那孩子眼里只有你。这几个月,我给他介绍了很多千金,他连看都不看一眼。\"
林念之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她强迫自己不要多想,不要被这种话动摇决心。
\"我会想办法让他签字。\"她最终说,\"但您得配合我。\"
裴老爷子眯起眼睛:\"怎么配合?\"
\"演一场戏。\"林念之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让他以为...是我想离婚。\"
当裴延礼被叫回客厅时,他看到的是泪流满面的林念之和一脸严肃的祖父。茶几上摊开着那份离婚协议,林念之的手指紧紧攥着一支钢笔。
\"怎么回事?\"裴延礼大步走到林念之身边,警惕地看向祖父,\"您对她说了什么?\"
\"这是事实。\"裴老爷子冷声道,“你看你们这样一直拖着,她也很痛苦。”
\"闭嘴!\"裴延礼罕见地失态,声音近乎咆哮,\"我不要离婚!我知道是因为之之不能生孩子,但是我可以从旁支过继,可以培养专业经理人...之之才是我唯一想要的!\"
林念之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她多希望自己能相信这些话,能扑进他怀里说\"我也不想离开你\"。但她不能——不仅因为裴老爷子的威胁,更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颗移植的心脏随时可能罢工。十年,十五年,最多二十年...她怎么能用这样有限的生命束缚他?
\"阿礼,\"她轻声唤道,这是回国后第一次这样叫他,\"签字吧。\"
裴延礼如遭雷击,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之之...\"
\"我累了。\"林念之挤出一个微笑,\"这些年,我一直在为别人活着。现在...我想为自己活一次。\"
裴延礼的脸色瞬间惨白。他单膝跪在她面前,抓住她冰凉的手:\"如果你真的想离婚,我会签字。但别用这种借口...告诉我真正的原因。\"
林念之避开他灼热的目光:\"这就是真正的原因。我想自由地生活,不再做任何人的负担。\"
\"你从来不是负担!\"裴延礼的声音嘶哑破碎,\"之之,看着我...如果你真的想走,我绝不阻拦。但别因为别人的话做决定...\"
林念之终于抬头看他,眼中是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眷恋和不舍:\"我考虑得很清楚了。\"
空气凝固了几秒。裴延礼缓缓站起身,眼中的光芒一点点熄灭。他拿起茶几上的钢笔,在离婚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动作缓慢得像是在给自己行刑。
\"协议生效前有一个月冷静期。\"他放下笔,声音空洞,\"这期间,我求你再好好考虑一下。\"
林念之点点头,不敢说话,怕一开口就会哭出声。
裴老爷子满意地收起文件,起身告辞。裴延礼送他到门口,两人低声交谈了几句什么,然后老人独自离开。
关门声响起后,客厅里只剩下林念之压抑的啜泣和裴延礼沉重的呼吸声。
\"为什么?\"裴延礼突然问,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至少告诉我真正的理由。\"
林念之擦干眼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说过了...\"
\"别说谎。\"裴延礼打断她,\"之之,我了解你。如果是你自己想离婚,不会等到现在。是爷爷威胁你了吗?\"
林念之摇头,起身走向楼梯:\"我累了,想休息。\"
裴延礼没有阻拦她,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倔强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
那天晚上,裴延礼没有像往常一样离开别墅。林念之半夜醒来时,发现有人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裴延礼静静地守在那里,月光勾勒出他疲惫的轮廓。
\"你没走?\"她轻声问。
裴延礼摇头,声音沙哑:\"我在想...如果我放弃裴家,是不是你就不会离开我?\"
林念之的心脏猛地一缩:\"别说傻话。\"
\"不是傻话。\"裴延礼向前倾身,月光照在他憔悴的脸上,\"我已经联系了小姨,请她回来接管公司。至于爷爷...他可以生气,但不能强迫我做任何事。\"
林念之攥紧被角,胸口疼得几乎无法呼吸:\"裴延礼,别这样...我不值得。\"
\"值得。\"他伸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擦去一滴泪水,\"之之,你值得一切。\"
林念之再也忍不住,转身将脸埋进枕头里,肩膀微微颤抖。裴延礼的手悬在半空,最终缓缓收回。
\"睡吧。\"他轻声说,\"明天...明天我们再谈。\"
但第二天,林念之拒绝见他。第三天,第四天...整整一周,她把自己锁在卧室里,只允许佣人送饭和药进去。
裴延礼每晚都来,坐在她门外低声说话,告诉她公司的事,花园里新开的花,甚至天气变化。林念之将脸埋在枕头里,假装听不见,但每个字都像刀子一样刻在她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