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的灯光刺得人眼睛发疼。林念之靠在IcU外的长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的医用腕带。三天了,自从她在裴延礼病床前晕倒后,马库斯教授就严禁她离开心内科病房半步,直到今早检查显示她的心脏功能暂时稳定。
\"少夫人,您该回去休息了。\"管家老陈轻声劝道,手里端着一杯温水。
林念之摇摇头,目光牢牢锁定在IcU那扇紧闭的门上:\"再等一会儿。\"
她的胸口仍隐隐作痛,像是有人用钝刀慢慢刮着心脏。医生警告过她,这次情绪波动导致的心功能下降比预想的严重,必须绝对静养。但比起躺在病床上胡思乱想,她宁愿守在这里,离裴延礼近一些。
\"林小姐!\"马库斯教授匆匆走来,蓝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裴先生醒了!\"
林念之猛地站起身,眼前一阵发黑。她扶住墙壁,等那阵眩晕过去,然后不顾一切地冲向IcU。护士拦住她,递上消毒服和口罩:\"只能待十分钟,他需要休息。\"
穿上防护服的手抖得几乎系不上带子。林念之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病床上的裴延礼已经摘掉了呼吸机,头上仍缠着绷带,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但那双眼睛——那双总是锐利如鹰的眼睛,此刻正茫然地望向天花板。
\"阿礼...\"林念之轻声唤道,生怕惊扰了这一刻的奇迹。
裴延礼的头微微转向声源,眼神却奇怪地没有聚焦在她身上:\"之之?\"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林念之快步走到床边,小心地握住他的手:\"我在这里。\"
裴延礼的手指收紧,却又立刻松开,像是怕弄疼她。他的目光在她脸上游移,却始终无法准确对上她的眼睛:\"你...没事吧?那天你晕倒了...\"
\"我很好。\"林念之迅速回答,强迫自己微笑,尽管知道他可能看不清,\"倒是你,吓死我了。\"
裴延礼的嘴角微微上扬:\"抱歉,婚礼延期了。\"他试图开玩笑,却引发一阵咳嗽。
林念之连忙拿起床头的水杯,小心地喂他喝了几口。水顺着他的下巴滑落,她用手指轻轻擦去,注意到他的瞳孔对光线反应有些迟钝。
\"医生怎么说?\"裴延礼突然问。
\"说你很幸运,\"林念之柔声道,\"颅内的淤血已经清除,只需要时间恢复。\"
裴延礼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到她的脸颊:\"让我摸摸你。\"他的手指沿着她的轮廓缓缓移动,从额头到眉骨,再到鼻梁和嘴唇,像是在用触觉代替视觉,\"瘦了。\"
这个简单的动作让林念之喉头发紧。她抓住他的手,贴在脸上:\"你才是瘦了一圈的人。\"
裴延礼轻笑一声,突然皱眉:\"灯太暗了吗?还是我的眼睛...\"
\"医生说这是正常现象。\"林念之迅速打断他,\"脑部受伤后暂时性视力模糊,会慢慢恢复的。\"她撒谎了。马库斯教授私下告诉她,撞击可能损伤了裴延礼的视神经,有永久失明的风险。
\"是吗...\"裴延礼的语气平静得可疑,手指却无意识地抓紧了床单。
门外传来脚步声,裴老爷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位眼科专家。看到林念之,老人的表情明显冷了下来:\"念之,医生要检查延礼的眼睛,你先出去吧。\"
那疏离的称呼像一把小刀扎进林念之的心脏。从前裴老爷子总是亲昵地叫她\"孙媳妇\"或\"丫头\"。
\"好的,爷爷。\"她低声应道,轻轻捏了捏裴延礼的手,\"我晚点再来。\"
裴延礼点点头,但在她转身的瞬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之之...\"他的声音里有一丝几不可察的慌乱,\"你...记得按时吃药。\"
林念之回头,看到他无焦距的目光努力追寻着她的方向,胸口一阵刺痛:\"嗯,你也是。\"
走廊上,林念之靠在墙上,双腿发软。刚才的十分钟耗尽了她的全部力气。心脏在胸腔里不规则地跳动,像是坏掉的钟摆。她摸索着口袋里的药瓶,却发现又忘带了。
\"林小姐!\"护士惊呼着跑过来扶住她,\"您的嘴唇都紫了!我马上叫马库斯教授。\"
\"不...\"林念之摇摇头,\"别告诉裴先生。他需要静养。\"
护士犹豫了一下,最终叹了口气:\"那您至少得回病房休息。\"
林念之点点头,任由护士搀扶着回到心内科病房。刚躺下,马库斯教授就匆匆赶来,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
\"您这是在自杀!\"他压低声音呵斥,连接上各种监测设备,\"您的心脏功能已经下降到危险水平,再这样下去...\"
\"我知道后果。\"林念之平静地说,\"但阿礼刚醒,他需要我。\"
马库斯教授摇摇头:\"裴先生有最专业的医疗团队。而您如果再不注意,可能等不到他完全康复的那天。\"
这个残酷的现实像一桶冰水浇在林念之头上。她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给我开最强的药,让我至少能正常活动。等他好转了,我再好好治疗。\"
教授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我可以调整用药方案,但您必须保证每天至少十六小时卧床休息。\"
林念之点头答应,心里却清楚自己做不到。裴延礼还在危险期,她怎么可能安心躺着?
接下来的日子像一场残酷的拉锯战。林念之白天强撑着陪伴裴延礼,晚上回到病房接受治疗。她的心脏状况时好时坏,但每次见到裴延礼,她都装得精神奕奕。
而裴延礼的恢复也不顺利。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他的视力问题日益明显。林念之注意到他越来越依赖听觉和触觉,常常\"看\"错东西的位置,或者在强光下眯起眼睛。
一周后的下午,林念之推着轮椅带裴延礼去花园晒太阳。初夏的阳光温暖而不灼人,微风中带着花香。她小心地帮他调整轮椅的角度,确保阳光不会直射他的眼睛。
\"之之,\"裴延礼突然开口,\"跟我说实话,我的眼睛...是不是好不了了?\"
林念之的手一抖,水杯差点掉在地上:\"怎么会?医生说需要时间...\"
\"别骗我。\"裴延礼的声音异常平静,\"我能感觉到。光线越来越暗,轮廓越来越模糊...就像有人在一层层地拉上窗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