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踏着月色,缓缓地走回西跨院。四周万籁俱寂,只有那老槐树在月光的映照下,投下一片片斑驳的影子,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当他轻轻推开自家房门时,屋内的灯光透过门缝洒了出来,在地上形成一道细长的光带。林默定睛一看,只见父亲林振华正坐在桌前,聚精会神地翻阅着一叠厚厚的文件。
“爸,这么晚了还没睡啊?”林默放轻脚步,走到父亲身边,轻声问道。
林振华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看到是儿子回来了,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他摘下眼镜,用手揉了揉眉心,似乎有些疲惫。
“组织上刚送来一些材料,需要我尽快处理。”林振华解释道,然后他的目光落在林默身上,“你这么晚才从何家回来?”
林默点点头,心里有些犹豫。他知道自家以前确实开过店铺,虽然现在看来父母应该也是我党人员,但他还是担心会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
“爸,我想跟您说件事……”林默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说道,“咱们家的成分……”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振华打断了。
“这事你不用操心。”林振华的语气虽然温和,但却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组织上会安排好的。”
里屋门发出“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母亲杨雪端着茶壶,缓缓地从里面走出来。
杨雪走到父子俩面前,轻轻地将茶壶放在桌上,然后给他们各自倒了一杯茶。茶水在杯中翻滚,热气袅袅上升,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她的声音也同样轻柔。
“老林,孩子也不小了,有些事该让他知道了。”杨雪的目光落在林振华身上,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深深的思索和决断。
林振华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考虑如何开口。终于,他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递给了林默。信封看起来有些陈旧,上面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但依然能辨认出“林默亲启”四个字。
林默疑惑地接过信封,缓缓打开。里面是一张泛黄的合影,照片上的颜色已经有些褪去,但人物的轮廓依然清晰可见。照片上,年轻的林振华和杨雪站在一位儒雅长者身旁,他们的笑容灿烂而自信。背景是延安的宝塔山,那座古老的建筑在阳光下显得庄重而肃穆。
林默凝视着照片,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他从未见过父母如此年轻的模样,更不知道他们曾经有过这样一段不为人知的经历。
“这是……?”林默震惊地抬起头,目光与父亲的交汇在一起。
林振华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仿佛穿越了时空的隧道,将那段尘封的历史重新展现在林默面前。
“我和你妈 1938 年就入党了。”林振华的话语简单而直接,却如同一道惊雷,在林默的耳边炸响。
杨雪接过话头,她的声音同样平静而沉稳。
“那时候你太小,我们不敢告诉你。连何大清他们都不知道,整个四合院只当咱们是普通商人。”杨雪的目光落在那张合影上,仿佛能透过照片看到当年的岁月。
林默突然想起什么:\"那咱们家那些突然消失的'亲戚'...\"
\"都是来往传递情报的同志。\"林振华笑了笑,\"记得常来借书的王叔叔吗?他就是负责城工部联络的人员。\"
林默的脑海中如电影般不断闪现出各种记忆碎片——父亲深夜与他人的密谈、母亲总是在夜深人静时做着神秘的针线活、那些频繁往来却又行色匆匆的“亲戚”们……这一切看似毫无关联的事情,此刻却在他的脑海中交织在一起,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线串联起来,所有的疑问都在这一刻有了新的解释。
“所以说,咱们家的成分……”林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母亲杨雪打断了,“你爸现在可是中央机关行政十三级干部呢!”杨雪的话语中透露出掩饰不住的骄傲。
“哦,这样啊。”林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爸爸现在在市政挂职,是为了继续做些调研工作吗?”
“对呀,你爸在单位里负责的工作很重要,需要经常到基层去了解情况,所以才会去市政挂职的。”杨雪耐心地解释道。
就在三人交谈正酣时,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仿佛是有人正急匆匆地朝这边赶来。林振华的脸色微微一变,他迅速将手中的照片收起来,同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妻儿不要出声。
“老林!睡了吗?”门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似乎是阎埠贵。他的声音中还带着些许喘息,显然是一路小跑过来的。
林振华示意妻儿保持安静,然后自己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前,轻声问道:“阎老师?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那个……我就是想问问……”阎埠贵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听起来有些紧张,“你们家准备怎么登记成份啊?”
林振华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隔着门板回答道:“该怎么登就怎么登呗。解放前我们家开了个杂货铺,现在我在单位工作,就照实说呗。”
\"可、可小资产阶级...\"
“老阎啊,”林振华面带微笑,语气温和地说道,“政策已经说得非常清楚了,只要不存在剥削行为,城市小资产阶级同样也是我们团结的对象啊。”他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问道,“你家书店有没有雇过伙计呢?”
阎埠贵的声音明显有些慌张,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就……就请过两个帮工……”
林振华见状,连忙安慰道:“那照实登记就好了嘛。”他拍了拍阎埠贵的肩膀,继续劝解道,“与其在这里胡思乱想,不如选择相信组织。我们的政策都是公平公正的,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阎埠贵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犹豫了一下,最终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那……那好吧,打扰了。”说完,他转身缓缓离去,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振华看着阎埠贵远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时,一直站在一旁的林默压低声音,有些担心地问:“爸,你说阎埠贵家会不会有什么事情啊?”
林振华沉思片刻,然后摇了摇头,轻声回答道:“他主要是对政策不太了解。其实像他这种情况,只要如实申报,最多也就是补交一些税款而已,不会有太大问题的。”
就在这时,杨雪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插话道:“对了,爸,何家那边情况怎么样呢?”
林默详细地向林振华讲述了何大清的担忧,包括他对谭家菜谱的事情感到不安。林振华听完后,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过了片刻,林振华缓缓说道:“何大清这个人本质并不坏,只是胆子比较小。他那个谭家菜谱的事情……”
林默突然打断了父亲的话,惊讶地问道:“爸,您知道这件事?”
林振华与杨雪对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继续说道:“1946年的时候,我们有一个受伤的同志藏在何家的后院里。那时候何大清偷偷地给这位同志做了半个月的病号饭。虽然只是一些普通的家常菜,但从他的厨艺中可以看出他的功底不浅。”
杨雪在一旁补充道:“后来组织上想要感谢他,可他却坚决不肯收下任何报酬,只说‘给好人做饭是应该的’。”
林默心中一动,对何大清的印象有了一些改变。他不禁问道:“那这次……”
林振华似乎明白儿子的意思,他拍了拍林默的肩膀,安慰道:“你放心吧。明天你去找雷局长谈一谈。对于何大清这种情况,组织上心里是有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