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枚离位钉在掌心发烫，黑血顺着钉身的裂缝往下淌，滴在凌辰手腕的黑纹上。那些原本缓慢蔓延的黑纹突然像活了般蠕动起来，竟顺着血液往离位钉上爬，钉身的红光也随之亮了几分——像是在“认主”，又像是在引路。
“它在引死气。”玄老的声音带着凝重，“骨尊的死气残留在钉上，现在正和谷外的阴冷气息呼应。这半枚钉就是钥匙，能找到剩下的半枚，也能找到死寂之门。”
凌辰抬头望向谷外，天空的暗云正往归墟谷的方向压，云里裹着灰黑色的气流，气流中隐约有魂哭的声音。雪狼不安地扒着地面，墨麟豹的眼角又泛起了红，显然那股气息在刺激它们体内的死寂之气。
“我得去。”凌辰握紧离位钉，站起身。手腕上的黑纹虽还在爬，但被离位钉吸走了不少死气，刺痛感轻了些，“你们守着镇魂台，我去去就回。”
“我跟你去！”林玥立刻道，伸手按住腰间的剑。她的衣摆还破着，胳膊上的抓痕结了血痂，眼神却亮得很，“我知道‘离位’的大致方向——之前在落霞坡听墨麟豹提过，谷外有座‘蚀骨崖’，崖底常年冒黑气，说不定就是死寂之门的位置。”
白玄也点头：“让林玥跟你去，她懂青岚宗的‘寻灵术’，能帮你辨死气。我留在这稳固镇魂台，顺便看着这两头灵兽。”他拍了拍墨麟豹的头，雪狼蹭了蹭凌辰的靴底，像是在点头。
凌辰没再推辞，将半枚离位钉收好，青霜剑在掌心转了个圈：“走。”
两人一兽刚走出归墟谷，就见谷外的草木全成了灰黑色，土地裂开寸宽的缝，缝里渗出黑血般的汁液。离位钉在凌辰怀里发烫，钉尖隐隐指向西北方——正是林玥说的蚀骨崖方向。
“这气息比刚才浓了十倍。”林玥捏了个法诀，指尖泛起淡绿色的光，光落在地上的黑汁上，竟“滋”地冒了烟，“是‘蚀魂液’，沾到就会被死气蚀神魂。小心脚下。”
凌辰祭出龙血玉，红光在两人周身拓开丈许的圈。蚀魂液碰到红光就缩了回去，雪狼跟在红光里，时不时用鼻子嗅嗅地面，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它似乎能闻到死气的源头。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突然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敲钉子。凌辰和林玥对视一眼，放慢脚步，借着一块巨石的掩护往前看——
只见数十个黑衣人正围着一座崖壁，手里拿着青铜锤，往崖壁上钉黑色的钉子。那些钉子上缠着锁魂丝，每钉进一根，崖壁就渗出一片黑汁，崖顶的黑气也浓一分。为首的是个穿黑袍的老者，手里拿着半枚青铜钉，钉身刻着“离”字——正是剩下的半枚离位钉！
“是冥骨教的人！”林玥压低声音，指尖攥得发白，“那老者是冥骨教的‘骨师’，之前追杀我们的就是他！”
凌辰眼神一冷。那骨师正用离位钉往崖壁的一个凹槽里按，凹槽周围刻着密密麻麻的咒文，咒文中央嵌着个黑铁环，环上缠着锁链——锁链尽头隐在崖底的黑雾里，看不清是什么。
“他们在钉‘锁魂钉’。”玄老沉声道，“用锁魂钉固定崖壁，再用离位钉引死气，好彻底打开死寂之门。那黑铁环是门环，锁链拴着门闩，只要离位钉钉进去，门就开了！”
话音刚落，骨师突然笑了：“再钉最后三根！等离位钉钉入，死寂之门一开，骨尊大人的残魂就能借门内的‘死寂本源’重生，到时候南域就是我冥骨教的天下！”
黑衣人们齐声应和，手里的锤子敲得更急。崖壁上的黑汁越渗越多，竟顺着锁魂钉往下流，在地上汇成小溪，溪里飘着无数细小的白骨。
“不能让他们钉完！”凌辰低喝一声，青霜剑出鞘，化作一道青虹射向最近的黑衣人。
那黑衣人刚钉完一根锁魂钉，还没回头就被青霜剑刺穿了心口，身体“噗”地炸开，化作一团黑血。骨师猛地回头，看到凌辰时眼睛一眯：“是你这小子！杀了他！”
剩下的黑衣人纷纷转身，手里的青铜锤往凌辰砸来。锤头上裹着锁魂丝，砸过来时带着呼呼的黑气，显然淬了死寂之气。林玥捏诀，三道藤蔓从地里窜出，缠住三个黑衣人的脚踝，雪狼纵身扑上去，一口咬断一个黑衣人的喉咙。
凌辰没管周围的黑衣人，青霜剑直扑骨师手里的离位钉——他看得清楚，骨师的手指已经碰到凹槽了，再慢一步，钉子就钉进去了！
“休想！”骨师冷笑一声，左手往怀里一摸，摸出个黑皮袋，往地上一倒。袋里滚出数十颗骷髅头，骷髅头落地就活了，张开嘴喷出黑火，织成一道火墙挡在凌辰身前。
“是‘骨火骷髅’！”林玥急喊，“火里有蚀魂烟，别碰！”
凌辰脚尖一点，身体在空中折了个弯，避开火墙，同时将龙血玉往骨师方向抛去。玉身在空中炸开，红光化作无数小火球，砸向骨火骷髅。“噼啪”几声，骷髅头被火球砸得粉碎，火墙瞬间破了个洞。
他趁机钻过洞，青霜剑直指骨师的手腕。骨师没想到他这么快，急忙收手，离位钉却“当”地掉在了地上。凌辰眼疾手快，脚尖一勾，将离位钉踢向林玥：“接住！”
林玥反应极快，飞身接住离位钉，往怀里一塞。骨师见状怒吼一声，右手往崖壁上一拍，崖壁上的锁魂钉突然同时亮起，黑汁顺着钉子往上涌，竟在半空中织成一张大网，往凌辰和林玥罩来。
“小心！”凌辰将林玥往身后一拉，青霜剑舞得密不透风，金红色的火焰裹着剑风扫向黑网。网被火焰一燎，发出“滋滋”声，却没破——锁魂钉太多，死气太浓，竟能扛住涅盘之火。
“小子，你以为破得了我的‘锁魂阵’？”骨师狞笑着，左手掐诀，“这崖壁是死寂之门的门楣，锁魂钉钉的是门楣的灵脉，你越烧，死气越涌！”
果然，黑网被火焰烧得越厉害，崖壁渗出的黑汁就越多，网眼反而越来越密。雪狼扑上去撕咬，却被黑网缠住了腿，狼毛瞬间变得焦黑，疼得嗷嗷叫。
“先救雪狼！”林玥急道，指尖泛绿光，想用法术拆网，却被黑网弹开的死气震得后退两步。
凌辰咬了咬牙，突然想起怀里的半枚离位钉。他摸出那半枚钉，将灵力注入其中，钉身瞬间亮起红光——这半枚钉吸了骨尊的死气，和崖壁的死气本就同源，说不定能反过来引动锁魂钉！
“给我散！”他将半枚离位钉往黑网抛去。
钉身在空中划过一道红光，刚碰到黑网，就听“嗡”的一声，黑网上的锁魂钉竟同时剧烈颤抖起来，黑汁像退潮般往崖壁里缩。黑网瞬间变得稀薄，雪狼趁机挣脱，一瘸一拐地跑回凌辰身边。
“怎么可能！”骨师满脸错愕，“你这半枚钉怎么能引锁魂钉？”
“因为它吸了骨尊的死气。”凌辰冷笑，“你的锁魂阵靠死气催动，它就是死气的‘主子’，你说能不能引？”
他说着，青霜剑再次劈向骨师。这一次骨师没敢硬接，转身就往崖壁的凹槽跑——他想抢回林玥手里的离位钉，哪怕钉不进凹槽，也要毁掉它。
“拦住他！”凌辰对林玥道。
林玥立刻祭出青岚宗的法器，一面淡绿色的玉镜。玉镜在空中一转，射出一道绿光，照在骨师的背上。骨师惨叫一声，后背的黑袍被绿光烧出个洞，露出里面的白骨——他竟和骨尊一样，肉身早被死气蚀成了白骨，全靠黑袍遮着。
“小贱人！”骨师怒吼着回头，右手往嘴里一塞，竟咬碎了一颗黑色的药丸。药丸下肚，他的身体突然暴涨，白骨上渗出黑血，双眼变成了纯黑色，周身的死气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他服了‘爆骨丹’！”玄老急道，“这是冥骨教的禁药，能暂时借死气提升修为，代价是事后神魂俱灭！小心，他现在有化神后期的实力！”
骨师的速度快了数倍，瞬间就冲到林玥面前，枯骨般的手抓向她怀里的离位钉。林玥举镜抵挡，却被骨师一巴掌拍在镜上。玉镜“咔嚓”一声裂开，林玥倒飞出去，撞在巨石上，嘴角流出鲜血。
“玥儿！”凌辰目眦欲裂，纵身扑过去，青霜剑带着金红色的火焰刺向骨师的后心。
骨师似乎没察觉，依旧抓向林玥怀里的离位钉。可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钉子时，突然猛地转身，左手抓住青霜剑的剑刃，右手往凌辰的胸口拍去——他竟是故意卖破绽，想趁机杀了凌辰！
“铛！”
剑刃被骨手抓住，火焰竟烧不穿他的白骨。凌辰只觉一股巨力涌来，青霜剑险些脱手，骨师的右手已经到了胸口，掌风带着刺骨的寒意，竟要直接震碎他的心脏！
“凌辰！”林玥急得大喊。
千钧一发之际，凌辰怀里的半枚离位钉突然飞了出来，撞向骨师的手掌。两枚离位钉在空中相遇，“咔”地一声合在了一起！
完整的离位钉刚一成形，就爆发出刺眼的金光。金光所及之处，骨师身上的死气像冰雪遇阳般消融，他抓着剑刃的手瞬间冒出黑烟，疼得他惨叫一声，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不可能……九宫钉怎么会……”骨师满脸惊恐，看着合在一起的离位钉，身体竟开始颤抖。
凌辰哪会放过这个机会，手腕一转，青霜剑顺势劈向骨师的脖颈。“噗”的一声，骨师的脑袋掉在地上，滚了两圈，黑色的眼睛里还满是不甘。他的身体“轰隆”一声倒在地上，化作一堆白骨，和之前的骨尊一样，只留下一缕黑烟。
周围的黑衣人早就被刚才的动静吓破了胆，见骨师死了，转身就想跑。凌辰眼神一冷，青霜剑化作数道青虹，瞬间追上他们，将他们尽数斩杀。
“你怎么样？”凌辰跑到林玥身边，扶她起来。
林玥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完整的离位钉，递给他：“我没事……这钉子合在一起，好像有反应。”
凌辰接过离位钉，刚握在手里，就见钉身的“离”字符文突然亮起，同时，崖壁上的凹槽也亮起了同样的符文。崖底的黑雾开始翻涌，锁链“哗啦啦”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出来。
“快把钉子钉回镇魂台！”玄老急道，“离位钉一合，死寂之门的封印松了！再不回去，门就要自己开了！”
凌辰刚要点头，崖底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咔咔”声，像是门闩在动。黑雾里伸出一只巨大的手，手上覆着暗金色的鳞片，指甲是深紫色的——竟和之前在血色裂痕里看到的蚀骨蜥的爪子一模一样，只是更大，更狰狞！
“是蚀骨蜥王！”凌辰瞳孔骤缩，“骨尊说的‘死寂之门’，果然连着之前的裂痕！”
那只巨手抓住崖壁的黑铁环，猛地一拉。“轰隆”一声，崖壁竟往两边裂开，露出一道数十丈宽的石门，门后是无尽的黑暗，黑暗中隐约能看到无数双灰白色的眼睛，正是之前在裂痕里看到的蚀骨蜥！
“吼——！”
一只比之前遇到的蚀骨蜥大十倍的巨兽从石门里探出头，头顶的犄角上挂着暗绿色的粘液，嘴里喷出的黑雾瞬间将半个山崖笼罩。雪狼吓得往后缩，连墨麟豹都弓起了背，喉咙里发出忌惮的低吼。
“是蚀骨蜥王！至少有化神期巅峰的实力！”玄老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它身上的死寂之气比骨尊还浓！快带离位钉走！我用龙血玉的精血帮你们挡一下！”
龙血玉突然从凌辰怀里飞出，玉身裂开，里面的青龙精血化作一道金虹，撞向蚀骨蜥王的头颅。“铛”的一声，金虹被蜥王的犄角挡住，却也逼得它后退了半步，石门后的蚀骨蜥们也暂时不敢出来。
“快走！”凌辰拉起林玥，雪狼紧随其后。
蚀骨蜥王被激怒了，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巨爪拍向龙血玉。玉身“咔嚓”一声裂开，金虹黯淡了不少，显然撑不了多久。
“玄老！”凌辰急喊。
“别管我！”玄老的声音带着决绝，“我能撑一刻钟！你们必须在一刻钟内把离位钉钉回镇魂台！不然别说南域，整个东大陆都要被死寂之气吞了！”
龙血玉再次炸开，金虹化作一道屏障，死死挡在石门和凌辰之间。蚀骨蜥王的巨爪拍在屏障上，屏障剧烈晃动，却没破。
凌辰咬了咬牙，不再犹豫，拉着林玥往归墟谷的方向跑。雪狼跑在最前面，用身体撞开路上的碎石，林玥忍着伤痛，时不时回头看一眼那道越来越淡的金虹，眼圈泛红。
两人一兽拼命跑了一炷香，总算看到了归墟谷的轮廓。镇魂台的光轮还在旋转，白玄正坐在台边掐诀，见他们回来，立刻站起身：“回来了！快把钉子……”
话没说完，就见凌辰身后的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一道灰黑色的气柱从蚀骨崖的方向射向天空，气柱里裹着无数蚀骨蜥的身影——龙血玉的屏障破了！
“快！”白玄急道，指着镇魂台的一个石缝，“那是离位的位置！快钉进去！”
凌辰冲到镇魂台边，将离位钉往石缝里一按。
“嗡——！”
完整的离位钉刚入石缝，九宫镇魂钉终于聚齐！九枚钉子同时亮起金光，光轮暴涨到五十丈宽，金色的生机像海啸般涌向整个龙渊，甚至传到了归墟谷外。
蚀骨崖方向传来蚀骨蜥王愤怒的咆哮，却被光轮的生机逼得越来越远。天空的暗云开始消散，地上的黑汁渐渐干涸，连空气都变得清新起来。
凌辰瘫坐在镇魂台边，看着光轮里旋转的九宫镇魂钉，长长地舒了口气。手腕上的黑纹已经褪去，龙血玉的碎片掉落在地，却不再发光——玄老的气息，竟彻底消失了。
“玄老……”凌辰捡起玉碎片，眼眶有些发热。
“它用青龙精血护住了屏障，已经耗尽了灵智。”白玄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但它没消失，你看——”
他指着镇魂台的光轮，光轮中央竟泛起一点淡金色的光，像颗细小的星辰。凌辰愣了一下，突然感觉到识海里传来一丝微弱的暖意，像是玄老在轻轻拍他的头。
“它以另一种方式活着。”林玥轻声道，递给他一块手帕，“玄老肯定不想看到你哭。”
凌辰抹了抹眼睛，笑了笑。他握紧手里的玉碎片，抬头望向天空——云散了，阳光洒下来，归墟谷的草木绿得发亮，雪狼和墨麟豹在草地上打滚，林玥扶着白玄站在镇魂台边，光轮的金光映在他们脸上，温暖而明亮。
骨尊死了，冥骨教的余党被清了，九宫镇魂钉聚齐了，死寂之门被重新封印了。
南域保住了。
凌辰站起身，青霜剑在掌心转了个圈，剑身上的金焰微微跳动，像是在为他高兴。他知道，这不是结束——龙渊深处或许还有隐患，冥骨教可能还有残余，死寂之门只是被封印，没被彻底毁掉。
但他不怕。
他是凌辰，是从青云宗走出的少年，是握着青霜剑的修士。只要身边还有需要守护的人，只要镇魂台的光还亮着，他就会一直走下去。
远处的蚀骨崖方向，最后一声咆哮渐渐消散。归墟谷里，镇魂台的光轮缓缓旋转，将生机送往龙渊的每一个角落。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凌辰望着远方的天空，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下一段路，该往哪走？
不管去哪，只要剑还在，光还在，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