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年久失修的门板,被撞在墙上,还没来得及反弹,就断了门轴,卡在两边。
眼前一大一小看来,皆是惊讶的表情。
片刻之后,又化作惊喜:
“哥哥回来了!”
“闲儿...”
“呃!”
原本严肃警惕的庄闲,见两人蹲在厨房门口,正在一起杀鱼,瞬间变得错愕。
庄雅将一手鲜血,在本就脏兮兮的衣服上蹭了几下,朝着他飞奔了过来。
“哥哥,你总算回来了!”
庄闲笑着,一把抱住她,转了几圈:“哎呀,我的妹妹好像长胖了。这一个月吃了什么好吃的?”
离近时,就看见父女二人红光满面,显然他不在的日子,过得不算太苦。
果不然,从父亲口中得知,自己走了以后,第二天就爆出了王麻子被杀的命案。
当天还有差人上门找庄闲,而且晚上,庄父还察觉巷子里有人在蹲守。
直到第四天,城卫的李都尉来家里做客,拿了一些猪肉。
之后隔三岔五也来送些肉食、日用东西。还给庄父说庄闲在军寨中有出息,叫他不要担心。
那日起,巷子外边就再也没发现有人监视。
庄闲听闻,默默点头。
想不到之前帮过自己的李都尉,自己还没兑现结草衔环相报的许诺,反倒又承了他的恩情。
明日还是要去登门感谢。
“哥哥,爹爹算着日子,说你今天肯定会回来,一早就拉着我做饭,你看,这条鱼还是刚杀......”
庄雅指着木盆里,快死了还在学着‘鲤鱼打挺’的大鱼,目光却被引向了门口:
“哇...好大一头猪!”
“哥哥...这是你的吗,你买的?”
庄雅顾不上鱼,跑上前,跟着老军几人去抬大白猪。
庄闲憨笑几声,站在庄父身旁:“父亲,您辛苦了。”
“我半截身子都埋土里了,有啥苦不苦。
只要你和你妹妹过得好,我跟你泉下的母亲,都放心!”
看着双眸模糊的父亲,庄闲将他拉到院子中坐着,询问一些往事。
本来准备烧一顿丰盛菜肴,替庄闲接风洗尘的,却被他拉着说起闲话。
生火做饭,杀鱼洗菜的活,被三名老军急冲冲地效劳了。
庄雅则是蹲在张虎臣身旁,看他剔骨分肉。
“叔叔,你的刀好快呀!”
“这个一层肥一层瘦又一层肥的叫什么,咦?猪心子原来长成这样?”
“肥的最好吃,待会雅雅要吃肥肉!”
说完伸出手,还捏住一坨板油,在鼻尖处闻了闻,又放下。
两手沾满了油,在张虎臣没注意时,伸着舌头舔了几下。
看得一旁洗菜的苗红枫憨笑连连。
......
这一顿饭,吃得格外温馨。如同一家人过了年,吃了团圆饭。
月挂夜空,万家灯火渐明。
酒足饭饱,几人都有些醉意,却被秋风一吹,又多了几分豪情。
“哎呀...哥哥,还剩这么多红烧肉!”
庄雅起身揉了揉自己肚子,把锅子里的肉全部装了出来,满满两碗。
“街上杨姨、王姨之前还教我识字、做针线,我想给她们家也送去吃!”
庄雅今日话很多,看得出来她好久没这么开心了。
庄闲略显溺爱,点着头说道:“好好好,知恩图报,可是你爹爹常常挂在嘴上的话,反倒是你知行合一了!”
“去吧!晚上天凉,要早回...”
“好嘞。”
答应一声,便端着碗往外跑去,张虎臣冲一名老军使了一个眼色。
老军暗暗点头,按住刀柄,远远跟着庄雅出门了。
“无事的,人家饭还没吃饱,还有酒......”
庄闲拉住想要起身的父亲说道:
“父亲,上次提议的搬去天牧郡城的事,你还是要准备一下。”
说着还束起手,往上指了指:“这天要变了。”
庄父打了个嗝,仰望星夜:“小子出息了,你娘九泉之下应该也为你自豪吧。”
“你能短短一个月,能做到队率,我便不能再小瞧你了。”
庄父似乎没有听见庄闲说什么,瞳孔微颤,能看出其中浓郁的亲情:“只是,我还是想问问...”
“你这次回来,之后是还要上地藏岭吗?”
“李都尉也跟我说过几次,地藏岭上的兵,都是弃子...你能回来,都是命大!”
话音又转:“新兵待满二十九天,可以选择回到城卫。
李都尉当时还不知道你是队率。不过即便是伍长,在城卫都能过得很好,队率估计更好。”
庄闲一愣,没想到父亲会说起这事,闹的有些措手不及。
自己之前,确是被王麻子逼得走投无路,自己妹妹又急需两贯钱,医治手臂。
不去地藏岭,妹妹的手就废了。
自己现在是队率,也能够给自家带来优渥的生活。
而且作为知晓隐秘的局中人,他深知地藏营的归宿。
连卫山关的将来,他都能猜的出一二。
大宣的卫山关,过不了多久,将会是北梁的卫山关,天牧郡往北,这一片沃土都将变成北梁的跑马场。
若是为了一家考虑,现在去城卫才是最明智的。
将来不论是与卫山关城卫退往天牧郡,又或是与阮氏同流合污,让自家父亲、幼妹过得舒心踏实,这都是衡量之后的最佳选择。
而且自己已经做到了队率,将来又有谁敢再欺负他们家。
“一应抉择,还是自己拿主意,为父不会过多干涉。手下有了一帮跟着自己的兄弟,我知道你也不容易。”
旁边的几人听闻,纷纷低下头,装作没有听见,自顾扒着碗里光饭。
“庄队率,无论你怎么选,我们这些兄弟,都跟着你...”
张虎臣起头表态,其余人眼神一亮,纷纷跟着说道:
“是啊队率,不管你怎么想,我们就跟着你。你说上山,咱们就上山,你说去城卫,咱就在城卫待着。”
“对对对,有本事,哪里容不下。而且自家亲属都在城中,留在城卫也有个照应,不是坏事!”
看着几人张着嘴,一边笑一边说,突然感觉肩上担子要重了许多。
以前,自己想的只是一家三口,现在不一样了,身后还跟了一帮相信自己的人。
太平时尚好,但此际,这个时代要面临的是:北梁南下,马踏北境,阮氏通敌,独占定州的乱世。
一进一退,皆是人头滚滚!
上地藏营,有再进一步的可能,但同时,在北梁南下前夕,定然要拔除这个插在鞑子咽喉的尖刺。
而城卫既然要献城,必然也不会让地藏营退入城中。
他庄闲以弃子之身,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进城。
这一瞬间,最近发生的一切,在眼前闪过,有阮不才的玩味神情,有阮志泽的阴鸷嫉恨,还有赵三江那副小人嘴脸。
古炎武、姑射仙......这些曾经帮过自己的上级,更有还未见过面,却能感受到,对自己抱有期许的蒋校尉......
嗒嗒嗒!
本就寂静的有些沉闷的夜幕,传来急促的奔跑声。
“哥哥,救我!”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众人惊骇时,一道身影转入院门,三两步跑进院落。
庄雅发髻散乱,浑身脏兮兮,一脸惊恐地瘫软栽倒。
嘣-!
“哥哥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