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幕墙外铅云低垂,纪念馆内却灯火通明。苏晚晴站在由防弹玻璃构筑的圣坛前,白纱逶迤过粗粝的水泥地面,裙摆扫过嵌着弹片的展柜底座。程长赢的指尖抚过她颈间项链——那枚曾沾过他鲜血的皮带扣熔铸成的铂金环,此刻正悬在两道锁骨之间微微发烫。
“诸位今日见证的,”司仪的声音在挑高十二米的穹顶下回荡,“不仅是一场婚礼,更是光明对黑暗的宣战书。”
话音未落,尖锐的警报撕裂空气。红光扫过宾客煞白的脸。
狙击步枪的十字准心稳稳咬住苏晚晴的心口。三百米外烂尾楼顶层,代号“蝮蛇”的杀手屏住呼吸。瞄准镜里,新娘的头纱被警报掀起的疾风拂开,露出天鹅般的颈线——完美靶点。他扣在扳机上的食指开始施加压力。
“现在,请新人交换——”
“趴下!”程长赢的吼声压过司仪。他像猎豹般扑倒苏晚晴,子弹擦着他后颈射入防弹玻璃,蛛网状裂痕在圣坛背景墙上炸开。水晶吊灯应声坠落,碎片如冰雹般砸在宾客惊逃的路径上。
“东南方烂尾楼,十一层。”陈墨的声音从程长赢耳麦里迸出,“热源三个,重型狙击枪一架。”
程长赢扯开礼服前襟,内衬赫然是凯夫拉防弹层。他反手从圣坛花束中抽出一把微型冲锋枪扔给苏晚晴:“还记得勃朗宁的后坐力模式吗?”
“刻在骨头里了。”苏晚晴撕开裙摆,高跟鞋踹飞碍事的曳地蕾丝,露出绑在大腿的枪套。她利落上膛的动作让程长赢想起前世刑场上的女狙击手——那个为他挡下九毫米子弹的幽灵。
纪念馆外,三辆黑色越野车撞开警戒线。车窗探出黑洞洞的枪口,子弹泼水般扫向玻璃幕墙。防弹玻璃呻吟着绽开白痕,却屹立不倒。
“顶住!”安保队长张猛肩扛火箭筒撞开侧门,炮口喷出炽焰。领头越野车化作火球,爆炸气浪掀翻第二辆车。第三辆车急转撞向纪念馆承重柱,车门洞开处跃下五名蒙面人,臂章上血红的骷髅头狰狞欲噬。
“是‘血骷髅’死士!”张启明拄着镀金手杖挡在惊慌的宾客前,杖头猛地拧开,电磁脉冲波纹呼啸扩散。冲在最前的死士像断线木偶般瘫倒,电子义眼冒出青烟。
“带人进地下掩体!”程长赢对张启明厉喝,转身一梭子弹撂倒翻越路障的敌人。弹壳叮当坠地,他瞥见苏晚晴已攀上通风管道,婚纱下摆猎猎如战旗。
通风管道的金属网格硌着苏晚晴的膝盖。她透过缝隙俯瞰中庭:三名死士呈三角阵型推进,枪口始终锁定掩体方向。耳机里传来陈墨的呼吸声:“十秒后断电。”
黑暗吞噬纪念馆的刹那,苏晚晴纵身跃下。消音手枪在她手中吐出三次微不可闻的叹息,子弹精准贯穿三名死士的颅骨。血花在黑暗中绽放。
“清场。”她落地翻滚,白纱浸透粘稠的血。程长赢从立柱后闪出,两人背靠背举枪警戒。他忽然扯开她后领——一枚吸附式炸弹正闪烁着倒计时。
“别动!”程长赢的指尖在导线间游走。冷汗滑过他紧绷的下颌,滴在炸弹猩红的数字屏上:00:07。他猛地扯断蓝线,计时器归零的嗡鸣戛然而止。
“下次结婚,”苏晚晴喘息着扯掉头纱,“我选教堂。”
纪念馆顶楼,程长赢按下嵌在婚戒侧面的发射键。电磁脉冲如无形海啸席卷全城。十七处污染隔离区的地面同时亮起幽蓝光斑——陈墨布置的纳米信号塔启动了。
“坐标锁定,起爆程序就绪。”陈墨的声音在加密频道震颤。
程长赢与苏晚晴交握的手悬在总控台红色按钮上。下方街道,血骷髅残党正架设榴弹炮。更远处,被污染荼毒数十年的土地上,流浪者蜷缩在油毡棚里,母亲用身体为孩子遮挡带着放射性尘埃的雨。
“以血火,”程长赢低语。
“换新生。”苏晚晴接续。
两只染血的手共同按下按钮。
大地在脚下脉动。十七朵蘑菇云在城市边缘腾起,却没有灼目的火光,只有翡翠色的光雾升腾。芥子气与钴60在纳米凝胶的包裹中坍缩成晶莹的尘埃,随气流旋舞着降落在新建成的公园里。儿童秋千架在微风中轻晃,滑梯表面镶嵌的遇难者姓名牌在雨后阳光下流淌着金光。
“看东郊!”有宾客指着全息投影惊呼。曾是化工厂毒沼的地块上,千万株向日葵破土而出,金黄浪潮瞬间淹没了焦土。西区贫民窟旧址,智能灌溉系统正将净水洒向刚栽下的樱花林。每一处爆心都化作春日的泉眼。
狙击手“蝮蛇”的瞄准镜里,最后一幕是程长赢为苏晚晴戴上婚戒——戒托镶嵌的芥子气结晶折射出虹彩。他忽然松开扳机,从耳中抠出控制芯片碾碎。转身时,颈后的骷髅刺青被他用匕首连皮带肉削下,丢进燃烧的越野车残骸。
暮色浸透纪念馆的裂痕。程长赢站在落地窗前,玻璃映出他身后正在直播的新闻画面:东京涩谷十字路口,人群仰头望着巨型屏幕中腾起的绿雾;纽约时代广场的跑马灯打出“辐射净土”的标语;巴黎圣母院废墟旁,有人放下白玫瑰,花瓣旁是打印的清风里纪念馆照片。
“你改写了末日时钟。”苏晚晴将咖啡杯贴在他手背。杯沿残留的口红印像枚封印。
程长赢望向窗外新立的纪念碑。月光流过铭文中最醒目的名字:周天雄。那个葬身火海的男人,最终以救赎者的姿态被镌刻在光明纪元的开端。
“还没结束。”他摩挲婚戒,结晶体内有血丝般的纹路游动,“京圈还剩六条毒蛇...”
苏晚晴突然将他按在落地窗上。防弹玻璃外,十点钟方向的大厦顶层有红光一闪即逝。
“狙击手?”程长赢肌肉绷紧。
她笑着吻上他喉结:“是偷拍我们的无人机。”舌尖舔去他颈侧干涸的血迹,“程先生,春宵苦短。”
全息投影在他们身后闪烁。全球十七个绿洲公园的实时画面中,孩子们正将手印按在镌刻着“长赢法典”的青铜碑上。那些小小的掌印,正覆盖住碑文最后一行字:
光明生于腐土,至暗孕有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