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云初现
孙皇后将沉睡的琪亚娜轻轻放在锦榻上,掖好被角时,指尖突然顿住。
少女脖颈处狰狞的烙铁烙印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焦黑,与记忆中阿依娜脖颈处的朱砂痣形成刺痛的对比——那个总爱将碎发别在耳后的瓦剌姑娘,肌肤光洁如玉,怎会有如此陈旧的疤痕?
“来人!”孙皇后猛地转身,声音惊碎殿内死寂。当值宫女慌忙跪伏在地,“去把当日收敛阿依娜尸体的宫人唤来,本宫要问话。还有,传郭将军即刻入宫!”
殿外夜色深沉,更鼓声遥遥传来。孙皇后踱步至案前,抓起徐有贞的账本反复摩挲。
密信中提到的“瓦剌内应”、琪亚娜受刑时坚称“不能连累娘娘”的话语,与阿依娜脖颈处莫名出现的疤痕在她脑海中交织成网。若徐有贞早知她的真实身份,又为何在对峙时将阿依娜称作“瓦剌妖女”?难道……
半个时辰后,两名宫人被带到殿前。为首的老太监颤巍巍叩首:“娘娘,那日……那日确实是按您吩咐,将阿依娜姑娘的遗体送往城西义庄。小人亲眼见她身着红衣,戴着瓦剌银饰……”
“看仔细了!”孙皇后突然扯开他的衣领,“你脖颈处的烫伤,可是搬运尸体时被烛火燎到的?”老太监面色骤变,扑通瘫倒在地:“娘娘饶命!那日……那日尸体脖颈处的烙印太过骇人,小人一时手抖……”
“说!那具尸体究竟是谁?”孙皇后的凤冠随着质问剧烈晃动。老太监额头磕出血痕,声音抖如筛糠:“是……是徐大人府中的一名哑女!小人也是被逼无奈,徐大人说若走漏风声,就把小人全家……”
话音未落,郭一平已提剑闯入。“娘娘,边境急报!哈图的三百骑兵突然回撤,但沿途留下焚烧村落的痕迹,似在故意拖延时间。”他瞥见地上瘫软的宫人,瞳孔骤缩,“这是……”
“阿依娜的尸体是假的。”孙皇后将账本重重拍在案上,墨迹未干的密信残页滑落,“徐有贞明知本宫身份,却仍称阿依娜为‘妖女’,分明是在混淆视听。琪亚娜受刑时拼死守护的秘密,恐怕不止是徐有贞的罪证,还有阿依娜尚在人间的事实!”
郭一平握剑的手青筋暴起:“难怪哈图得知‘死讯’后反而异常冷静,原来他们早有安排!可阿依娜姑娘若未死,为何不与琪亚娜会合?”
殿内空气骤然凝固。孙皇后盯着案头阿依娜留下的玉佩,突然抓起披风道:“备马!即刻前往城西义庄。徐有贞既然用哑女充作替身,定会在尸体上留下破绽。若能找到阿依娜的真实下落,或许能解开瓦剌内乱与朝中奸党的关联!”
暴雨再临,马蹄踏碎积水。孙皇后在车辇中反复思索琪亚娜的每句话——“姐姐把我推进排水道”“徐有贞说要让我看着他杀娘娘”。若阿依娜早知危险,为何还要孤身犯险?除非……她故意落入徐有贞之手,为的就是接近那个藏在暗处的“瓦剌内应”。
义庄大门虚掩,腐臭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郭一平举着火把率先踏入,火把照亮角落的停尸床时,所有人倒抽冷气——本该穿着阿依娜红衣的尸体,此刻竟身着瓦剌侍女服饰,手腕处还缠着半截断裂的银链,正是当日阿依娜与琪亚娜互赠的信物!
“娘娘快看!”一名侍卫掀开尸体衣领,后颈处赫然是与琪亚娜如出一辙的火焰烙印。孙皇后蹲下身,指尖抚过尸体耳后——那里本该有朱砂痣的位置,被刻意划开一道伤口,血迹早已干涸。
“徐有贞故意用烙刑毁掉面容,再给尸体换上阿依娜的衣物。”孙皇后起身时踉跄半步,郭一平连忙扶住,“他要让所有人相信阿依娜已死,更要让琪亚娜认定是自己害死了姐姐……好狠毒的一箭双雕之计!”
惊雷炸响,照亮义庄墙上的血字。“明日酉时,黑水潭见”七个大字歪斜潦草,显然是仓促间用血所写。郭一平脸色大变:“黑水潭位于两国边境,哈图的骑兵正在那一带徘徊!娘娘,这恐怕是陷阱!”
孙皇后握紧腰间龙凤金牌,目光穿透雨幕:“就算是龙潭虎穴,本宫也要去。阿依娜冒死留下线索,绝不能让她的苦心白费。传令下去,调集三百精锐,换上瓦剌服饰,随本宫连夜出发!”
车辇回程时,东方已泛起鱼肚白。孙皇后望着怀中仍在沉睡的琪亚娜,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痕。那道烙铁烙印在晨光中狰狞可怖,却也如同燃烧的火焰,照亮了通往真相的路——阿依娜未死,瓦剌的阴谋远未结束,而这场关于信任与背叛的博弈,才刚刚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