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泽跑出去没看到夏流萤，在心中暗骂一句晦气，踌躇一瞬决定不再去找，先跑再说。
之前因为两个元婴打起来的威压太过惊人，所以传送符无法使用，不然他哪里会在这阴暗的地宫中偷偷溜走。
地上碎石太多，只能慢慢摸着石壁前行，到后来只能爬行。
越往前洞口越窄，但是空气很清新，看来这是妖洞的通风口，他很快就能逃出去了。
李云泽看到前方有亮光，手脚并用爬得更快了。
好不容易从洞口挤了出去，他低头坐在地上长长的喘息。
这妖洞的屏障真是好，洞里两元婴级的对抗，在这里竟然完全听不到。
这样也好，等他们打完了两败俱伤之时，他可以回去捡捡漏。
正想着，眼前出现一双他再熟悉不过的鞋子，那是镇元宗亲传弟子才能穿的。
“流萤，你也……”李云泽的话戛然而止，他眼前站着的是初薇。
“素初薇？你为何会在这里？”李云泽撑着身子站起来。
初薇低垂的手中握着一柄法剑，普通到他从不正眼看的那种，却莫名让他感到心中莫名慌乱，似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就要发生。
见她不答话，李云泽挤出一抹笑容：“来的正好，小六快去救老三和流萤吧，他们被七阶妖修捉住了，我正要回去救他们呢。”
初薇仍旧不说话，只把剑尖缓缓抬起，直指他的腹部金丹之处。
李云泽嘴角笑得直抽动：“你又没有了剑骨，再强行用剑只会伤了自己，快把这东西放下，咱们一起去救他俩。”
初薇手中寒光一闪，法剑径自刺向他金丹之处。
他动作迟缓地闪过，牵动了身上的数处伤口，那是妖蛛弄出的， 即使服下丹药也未能愈合。
初薇剑尖触墙压弯了剑身，又借力反身刺向李云泽。
她面上并无表情，眼睛里也未透出丝毫的情绪，仿佛杀人取丹对她来讲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李云泽数度躲闪后，也被打出了真火，心念一动永灿闪现在他手中，回身一击便打飞了初薇的剑。
李云泽大口喘着气，裂开伤口的失血让他神情有些恍惚，必须最快速度搞掉素初薇，不然就这样流血下去都能让他交待在这里。
“别打了，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以前你天品剑骨都打不过我，现在更不可能。”他用言语挑衅初薇，试图让她心神紊乱给自己可乘之机。
“看你现在的手都在颤抖，强行运剑的滋味不好受吧？”他靠近一步，却悄悄把灵力运到背在身后握剑的右手上。
他看到初薇手中又变出另一把剑，依旧是烂大街的普通货色，心中暗笑，想用这种剑与兵器楼中的宝剑相抗，简直是痴心妄想。
趁初薇用灵力运剑挥向他之时，李云泽快速后移同时右手挥出，永灿劈断法剑，剑尖直刺初薇颈部。
这个师妹不识抬举，三番五次地给他找不痛快，今天竟然还想剖他内丹，不如杀之以绝后患。
横竖这里没有外人在，天不知地不知。
李云泽的剑被初薇用断剑挡了下来，剑不值钱，可是加上她的灵力就无坚不摧。
初薇手背被震裂，强行用剑还是太难了，所有经络都在抵抗，灵力纵然充足却遇到层层阻碍。
但她坚持慢慢顶起永灿，坚定而仇恨的眼神对上李云泽惊恐的双眼，永灿被一点一点压了回去。
李云泽要输了，剑修剑意里凭借的就是一往无前，宁折不弯宁死不退，这才是一剑破天的勇气和毅力。
而他退了，剑退一步心退十里，他惧了。
初薇笑了起来，在这杀气腾腾的狭小空间中，她的笑容像是荆棘丛里开出的美丽鲜花，明知满身是刺却让人忍不住靠近。
李云泽被笑容晃了一下神，小六似乎很久没对自己这样笑过了，以前明明经常笑来着。
安静的空间里响起【哧、哧】两声，初薇大笑着用掌力震开他，自己则向后退去。
李云泽低头看着从自己身前刺入的两条锁链，一条当胸穿过，刺透胸骨，转从右锁骨穿出；另一条穿进内府，切断金丹脉络后，裹挟着金丹从后腰穿出，他感觉到自己的剑骨处传来断裂的声音。
蚀骨的疼痛席卷过来，他重重向后倒去，连喊叫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右锁骨一断，他的右手如何能再拿剑？
金丹被剖，他日后如何立足？
她明明是流云峰对自己最好的人啊，无怨无悔从不求回报的对自己好。
为何会这样？到底是哪里出的问题？
这不对，不应该的，她应该对自己情根深种百死不悔……
初薇的声音终于响起：“你说的对呀，我不能再拿剑，所以我不用剑伤你，换个新方式新感受。”
“怎么样，这波体验能不能给个满分？”
李云泽身体紧缩，左手快速点住周身几处大穴，不住抽动的手拿到储物袋中的丹瓶，却无力打开。
一只纤细有力的手取过丹瓶，倒出数颗丹药在他掌心，就在他要送往口中之时，那只手快速挥出一掌，带着他的掌心重重打在了他脸颊之上。
脸上的红肿李云泽已经感受不到了，他只知道丹药碎了，他需要新的丹药。
他又取出一瓶丹药，这次用牙齿咬开瓶塞，直接往嘴里倒。
又是那只手强势地夺过丹瓶，抬手落下，丹瓶重重砸在他的头上破碎成数片。
鲜血流到他眼中视线里满是血红，他看到脸前掉落几颗丹药，急忙伸嘴去够。
现在什么都不重要，只要他能吃上丹药止住血，一切都可以从长记忆，都还来得及……
那只熟悉的亲传弟子靴早他一步踩在丹药上，他都能感觉到靴子踩出来的风扑到面门的灰尘。
李云泽怒道：“素初薇，你想干什么？”
看到他嘴里的血沫喷到自己衣袍下摆，初薇嫌弃地用了几遍清洁咒。
初薇：“我不想干什么，只是你不能吃丹药而已。”
李云泽：“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为何要如此待我？这种时刻你还这样心狠手辣，亏了我往日……呸呸。”
嘴里被踢进几颗石块，他无法再说话。
初薇：“一报还一报啊，我很公平的，当时你挖我剑骨之后说是急着去给夏流萤送去，也没有给我吃丹药，所以你现在也不能吃！”
李云泽终于清空了嘴里的东西：“我那时真的是有急用，与你现在怎么能相比。”
初薇：“我现在真的有急事，你只是疼了些、多出了点血，怎么能与我的事相比？”
李云泽疼得几乎陷入昏迷：“你的，什么事？”
初薇正色回答：“我心情的愉悦，把你剑骨断了我能多吃两碗饭。”
李云泽只觉得口中腥甜之味更重，实在忍不住吐出一口血，而后咳个不停，身上刚刚开始结痂的伤口再次迸开。
“剑骨就算我还了，这我认。”他咬紧牙关，恨恨地说：“为何你还要剖我金丹？你不是要一报还一报吗？”
初薇：“利息，金丹是利息，你剖我剑骨，我也断掉你的，再剖点金丹，咱俩这事就清了，没毛病。”
朝链把光芒暗淡的金丹丢在他面前，李云泽颤着手去取，现在还能再安回去，经脉可以再接续，只要金丹还在。
初薇等到他的手碰到金丹的那一刻，运起全身灵力于足底，重重踩在金丹上，丹碎成粉。
李云泽疯了似的在地上摸索，他的金丹呢？就这么没了？
初薇俯身好心告诉他一个秘密：“是不是很痛，是不是很想杀了我？我告诉你，武弘死前比你还痛。”
“是你杀了他！”重伤加上强刺激，使他再也支撑不住，大吼一声昏了过去。
初薇长长舒出一口气，真痛快，怪不得话本子里的那些坏人都活得潇洒，牙眦必报真特喵的爽啊。
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袍，对着空无一人的墙角说道：“出来吧。”
秦春来取下隐身符，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初薇：“你都看见了？”
秦春来眼神温柔地注视着她，点点头并未说话。
他是在看到初薇离开之后跟来的，在她等李云泽的时候就在了，从头看到尾。
初薇背过身去不与他对视：“你也看到了，我并未什么良善之辈，对同门下手依旧不手软，也可以说有些残忍。”
“与你想象中的那个人并不相像，我能感觉到你是把我认成了某个人，因为你看我的目光常常流露着悲伤。”
顿了顿又说道：“之前约定的那些法器，待有合适的材料我炼制好了就送到隆兴行去，日后你不必再跟着我了。”
说罢，初薇身影消失在石洞之中。
秦春来捡起一片刚刚被李云泽划掉的衣角，紧紧攥在手心：“没有别人，从来就只有你而已。”
他蹲在李云泽面前，刚刚温润如玉的气质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森森肃杀之气。
李云泽幽幽转醒，他感觉身上的疼痛减轻了许多，整个人好像是活了过来。
看到面前半蹲着一个男人，他松了一口气，太好了不是素初薇那个疯子。
“感谢道友救我，我是镇元宗素风扬祖师的大弟子，刚刚被同门师妹剖去金丹毁我剑骨。”由于太过激动，伤口又又又裂开了，他只得用手捂住腹部。
“我那师妹已入魔道，心狠手辣断情绝义，求道友救我一命，日后我师尊定会有重礼奉上。”
秦春来的声音低沉地响在石洞中：“不知你与她有何怨仇？”
李云泽加油添醋地把初薇被剖丹的事说了一遍，只字不提他所做之事。
“她以前待你如何？”
“以前，还算不错，对我那是情根深种俯首贴耳，温柔小意贴心至极，自从入了魔，她就是变了一个人……”
秦春来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只可惜李云泽丝毫没看出来，仍自顾自的喋喋不休。
李云泽口中被塞了一颗丹药，不待他有所反应丹药已化入喉咙，想象中蕴养身体的舒适感并未出现，反而脑中有些迷糊。
“你给我服了什么丹药？”
“遗忘丹，会让你遗忘现在记忆最深的事情。”
李云泽挣扎起来去抠嗓子：“不行，我不能忘，我还要找她讨回公道，还要杀了她以泄心头之恨，我不能忘！”
秦春来在他后心重重一拍，丹药丝滑入胃瞬间溶化。
“没事，还有别的让你记忆深刻，你记住我就够了。”
语落，秦春来取出一枚妖丹拍入他腹中，受损的经脉受到召唤开始与妖丹丝丝勾连，妖丹亦生出无数条黑丝刺入血肉之中。
李云泽傻眼了：“你刚刚给我塞的是什么？”
秦春来的阴郁之色少了一些：“妖丹，确切的说，是蝇族妖丹，收集之时颇费了一番功夫，没想到竟然让你赶上了机缘，真是便宜你了。”
“妖丹？蝇族？这种东西如何能放入我内府之中！你是要我化成半妖吗？”
秦春来：“你想化成人妖也行，反正现在已经融合，不喜欢你就取出来吧。”
“我想捧在手心里呵护的人，被你们百般折磨，现在她只不过是报复一二，有何不可？”
“别说她剖了你的金丹，就是毁了你师尊的元婴我亦视她如珠如宝。”
“你能得她十余年的陪伴，已是此生至幸，往后你才会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天道昭昭，凭什么只搓磨她一人，你们做尽恶事时未得惩罚，她寻回公道却要背负骂名，要我说还是你们死得太慢了！”
一只小蜘蛛落在李云泽手背之上，咬破皮肤钻了进去，很快他就感受到心口隐隐的疼痛。
李云泽不认识眼前这人，却感觉他比素初薇还要让人害怕。
“你又给我下了什么？”
“嗜心蛛啊，它会寄居在你身体里，没事就咬两口，不过你放心，只要蝇族的妖丹还在，它大部分精力就会去吃妖丹的附着丝，若是你哪天想不开把妖丹取出嘛……”
“我与你又无仇怨，你如此害我，就不怕遭报应吗？”
秦春来丢了一张传送符在他身上，这些人早就该死了，能把他们留到现在全是初薇的仁慈。
但他不，所有伤过她的人都该过得生不如死！
他费尽心力才能重新回来找她，为她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死都不怕的人，给这种人渣下点脏东西又怎么会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