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点膨胀的瞬间，楚阳失去了所有感官。
没有光，没有声，甚至没有时间流逝的概念。只有怀中林玥数据化躯体的冰冷触感，证明他尚未湮灭。翡翠心脏的碎片在他胸腔内悬浮，像一团凝固的星云，微弱地搏动。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一个纪元——虚空撕开一道缝隙。
**光。**
刺目的、纯粹的白光灌入视野。
楚阳本能地收紧锁链之翼，将林玥完全包裹。翼骨与白光接触的刹那，发出烙铁入水般的嗤响。构成羽翼的恒星锁链竟开始**溶解**。
“能量...纯化...”林玥的声音直接在他意识中响起，带着数据流特有的波动，“这里是...宇宙熔炉...”
白光稍敛。
楚阳终于看清了周围。
没有星辰，没有尘埃。
只有**墓碑**。
无数巨大的方尖碑悬浮在纯白虚空中，排列成望不到边际的森林。碑体材质各异：有凝固的星云，有坍缩的黑洞世界，甚至有一整条银河被压缩成的水晶柱。每块墓碑表面都刻满扭曲的文字，那是早已消亡的文明留下的墓志铭。
而他和林玥，正站在森林中央唯一一片空地上。
脚下并非实体，而是一层不断翻涌的**乳白色光膜**——宇宙的原初汤。光膜每一次涌动，都有一丝微不可察的黑色细线从墓碑森林深处渗出，随即被白光吞噬。
**“清道夫...”**林玥的数具躯体微微闪烁，“它们在抽离墓碑的‘污染’...”
楚阳的翡翠瞳孔扫视最近的墓碑。碑文是流动的岩浆，记录着一个恒星级文明的兴衰。当他的目光落在“毁灭”一词上时，岩浆突然沸腾，一张由火焰构成的人脸挣扎着凸出碑面，无声咆哮。
锁链之翼猛地一颤！
楚阳闷哼一声，翼尖溶解的速度陡然加快。他感觉到某种贪婪的意志正顺着视线反向侵蚀他——墓碑在渴求新的“住户”。
“别看碑文！”林玥的数据流急促警告，“它们是被‘消化’的残渣！我们站在白洞喷口上，这里是...”
**“垃圾处理场。”**
一个冰冷的声音接话。
不是通过听觉，而是直接震荡两人的存在本源。
空地边缘，一块毫不起眼的灰色墓碑表面泛起涟漪。碑体软化、隆起，最终塑形成一个披着星尘长袍的人形轮廓。它的面部没有五官，只有一片旋转的微型星云。
**“第七纪的逃犯。”**星云面孔转向楚阳，“携带非法火种。”
它抬起由光尘构成的手指，指向被锁链之翼包裹的林玥。
“她已被标记。交出，可获准成为墓碑。”
楚阳的锁链之翼骤然张开，溶解的末端亮起翡翠光焰：“如果我说不？”
星云面孔的旋转停滞了一瞬。
“拒绝即污染。”它的声音毫无波澜，“清除程序启动。”
周围墓碑森林突然震动！
距离最近的七块方尖碑同时亮起，碑文脱离碑体，在虚空中交织成一张巨大的**法则之网**。网上每个节点都闪烁着一个基础物理常数，而网的中心，赫然是楚阳和林玥！
光膜开始沸腾。
乳白色的原初汤中伸出无数半透明触手，抓向两人的脚踝。触手带着绝对的“归零”属性，所过之处连空间本身都恢复成未经定义的混沌状态！
楚阳搂紧林玥，锁链之翼全力振动，试图撕裂空间逃离。
**嗡——**
法则之网降下。
翼尖的翡翠光焰瞬间熄灭，堪比恒星硬度的锁链寸寸断裂。楚阳感到自己与翡翠心脏碎片的连接正在被强行剥离，那是比肉刑更恐怖的痛苦——存在根基的瓦解。
“规则...在修改我们...”林玥的数据身体出现乱码，“底层定义...被覆盖...”
星云面孔悬浮在法则之网外，静静注视着网中的猎物。
就在楚阳的意识即将被法则同化时，他胸口的翡翠碎片突然爆发出一股截然不同的波动。不是能量，而是...**记忆**。
属于初代造物主的记忆洪流冲垮了法则之网的束缚！
楚阳的视野变了。
他看见这片纯白虚空最初的模样——一颗跳动的、温暖的翡翠心脏。它每一次搏动，都喷发出孕育文明的星尘。直到某一天，心脏表面出现了一个比针尖还小的**黑点**。
黑点疯狂吮吸。
心脏奋力搏动试图排出它。
波动反而加速了污染。
最终，翡翠心脏将自己炸成碎片，最大的残骸化作光膜，喷涌的白光将黑点和被污染的星尘推向边缘...
**那里凝结成了第一块墓碑。**
“原来...你们才是病变的细胞。”楚阳的声音响彻虚空。
星云面孔第一次出现剧烈波动：“不可能！初代记忆已被格式化！”
楚阳低头看向沸腾的光膜。
通过初代记忆的视角，他清晰看到光膜深处翻涌的不是纯白，而是密密麻麻的**黑色细虫**！它们啃噬着新生的星尘，只吐出“安全”的原始能量。
“清道夫？”楚阳冷笑，“你们是附着在宇宙心脏上的...**绦虫**。”
法则之网骤然收紧！
星云面孔发出尖啸：“污染者必须...”
声音戛然而止。
一截染血的弑神剪刃，从它星云面孔的核心处透出。
林玥不知何时脱离了锁链之翼的包裹。她的数具身体呈现出半虚半实的诡异状态，右手完全凝实，紧握着弑神剪残留的断刃——那截断刃上，沾着楚阳之前坠落的**液态星光**。
“你的逻辑有漏洞。”林玥的瞳孔完全由流动的代码构成，“如果我们是污染源，为何‘原点’允许我们进入？”
她猛地抽回断刃。
星云面孔的核心处，一个微小的黑点暴露出来，疯狂扭动。
“因为...”林玥的断刃点向沸腾的光膜，“真正需要清理的垃圾...”
**“是你们啊。”**
光膜突然静止。
所有墓碑同时转向星云面孔，碑文亮起猩红的光芒。
星云面孔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被无数碑文中射出的光锁缠住，拖向光膜深处。它挣扎着，星尘长袍碎裂，露出下面由黑色细虫组成的躯体。
“坐标...已暴露...”它最后嘶鸣着，“虫母...苏醒...”
光膜将它彻底吞没。
法则之网消散。
墓碑森林恢复死寂，但楚阳能感觉到，那些碑文“看”向他和林玥的“目光”变了，不再是贪婪，而是...某种悲凉的共鸣。
林玥踉跄一步，数具身体闪烁不定。弑神剪断刃从她手中脱落，那滴液态星光迅速蒸发。
“刚才...不是我...”她看向楚阳，代码瞳孔中浮现出真实的恐惧，“有什么东西...借我的手...”
楚阳猛地看向光膜。
吞噬了星云面孔后，光膜中心缓缓浮起一样东西——
一块巴掌大的、温润的**翡翠碎片**。
和他心脏里的那片，同源同质。
碎片飘向楚阳，轻柔地融入他的胸膛。
**轰！**
海啸般的记忆彻底淹没了他。
这一次，他看见了黑点的起源——
一把从宇宙之外射入的...
**石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