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展头皮发麻。
他不吃芹菜。
他从小就不吃，当年第一次吃就吐了。
他爸妈虽然偶尔也炒芹菜，却也没逼着他吃，倒是他奶，说他装的，非要改了他这不吃芹菜的习惯，有一回趁着他爸妈下地干活，将他带回家，非要塞给他吃。
他吃了整整一盘，结果吐了一整天。
发展现在还记得胃里翻滚的恶心感。
“三表姐，你太过分了。”发展看着眼前盘子里的芹菜，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秦芳芳当然是逗发展的，她直接将发展面前那盘他也不怎么吃的烧茄子端到自己面前，又将这家饭店的招牌宫保鸡丁放在发展跟前。
发展也投桃报李，将秦芳芳爱吃的土豆丝朝秦芳芳那边推了推。
三人胃口都不错，点了四道菜一道汤。
三人吃到一半，外头传来骚动。
啪——
发展正对着饭馆的门，秦可跟秦芳芳并排坐，背对着门，发展看到外头的场景，筷子直接拍在桌上，他起身，往外走。
外头，刚才给他们上菜的店员正推着一个年老的妇人，嘴里不干不净地骂：“赶紧走，没钱你进什么饭店？”
老人身上衣裳打着补丁，头发花白，却不乱，脸上皱纹极深，她弯着腰，低声求店员，“我能不能就买一碗米饭？”
“我一天没吃饭了。”
“你没吃饭关我什么事？”这个世道吃不饱饭的人多着呢。
店员斜着眼看她，“我们店里不单卖饭。”
随即不耐烦地挥手，“你去别家问。”
“不要站在这里，耽误我们做生意。”
老人去别家问过了，人家看到她手里只有一分钱，都不愿卖给她。
老人实在走不动了，她只好退而求其次地说：“半碗也行，我就要半碗，丫头，求求你，就卖半碗给我吧？”
“我真的走不动了。”
老人如何哀求，店员都不为所动。
“说了不卖，你聋了啊？”见老人还不走，点原子直接伸手，想将老人推走。
只是还没碰到老人，胳膊就被一只手抓住。
发展脸色阴沉，“有话不能好好说？”
店员皱眉，看在发展是他们店里客人的份上，她勉强和气地说：“她没钱还想吃饭，一直站在我们门口，很影响店里的生意，我好好说，她也不听啊？”
发展松开手，对老人说：“阿奶，你在这里等一下。”
发展进屋，端了自己还没吃的米饭，又夹了不少菜在米饭上，还使劲压了压，这才快步出来，把碗筷放在老人手里，“阿奶，你吃吧。”
“哎——”店员又不愿了，“你看她身上多脏，别把我们的碗筷都弄脏了，谁洗啊？”
发展忍不住了，“你是开店做生意的，哪来那么多事？我又不是不给钱！”
发展倔脾气也上来了，他干脆对老人说：“阿奶，走，我们进去吃。”
说完，还挑衅地看向店员。
阿奶却不愿发展因为她跟人起冲突，她很感激发展，闻着手里的饭菜，她肚子更饿了，可她还是试图把手里的碗还给发展，“孩子，我在外面等你，你要是有吃不完的，剩两口给我就行了。”
发展心里酸酸的。
他小时候也饿过肚子，村里还有好几个被饿死的好人。
“阿奶，我们买的菜多，够吃的。”发展也知道让老人跟他们坐一起有些不适应，他说：“你进去做着吃，里头还有空位。”
老人从来没进过饭店，她一路走来，衣服确是脏了，她局促地不敢进。
饭香味一阵阵钻进鼻尖，老人饿的都站不稳，她只好指着饭店墙根，“我在这里蹲着吃就行。”
“孩子，你是好人。”老人枯瘦的手抓着发展的手，而后她又摸了摸眼泪，“你会有好报的。”
店员听不下去了，“你这是在编排我呢？”
发展好人有好报，那她不是好人，就有坏的报应了？
老人没有别的意思。
“得饶人处且饶人。”秦可跟秦芳芳也过来，秦芳芳听不下去了，“我们又不是不给钱，你管我们把饭给谁吃呢？”
他们一个个都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店员被气到，她指着秦芳芳，“我就管着了，这饭店是我大姨家的，我让谁进谁就能进，我不让谁进，谁就进不了！”
“你们不过就点几个菜，还都是便宜的，还好意思让她进来一起吃。”店员轻蔑地冷声催促，“你们要是不吃，我就回去收桌子了。”
这人要是个男的，发展就得动手了。
“你没看到我们桌上还剩一半吗？”
店员回头看了一眼，“我们店里有个规矩，凡是离开桌子的，就算是不吃了。”
“谁家饭店有这样规定？”
“我家。”
“你不是说这不是你家的吗？”
“我小姨家就是我家的。”店员理所当然地回道。
秦可看着她，突然勾了一下唇角。
店员没注意，她的视线都落在往这边走的人身上。
一个中年男人走出来，“怎么回事？”
刚才还一脸倨傲的店员突然就换了脸色，她委屈地看向走过来的人，语气自然带上了鼻音，“姨夫，他们欺负我。”
发展看着店员变脸速度都惊呆了。
中年男人看着约莫四十岁左右，因保养得宜，显得比同龄人年轻，只有眼角带着些许纹路，整个人倒是带着一股这个县城里少见的文雅，看着不像看饭店的，倒像是个教书匠。
男人视线在秦可几人身上转了一圈。
“你先进屋，我与他们说说。”中年男人拍了拍店员的肩膀。
没听到姨夫帮自己说话，店员跺了跺脚，语气不由尖刻，“姨夫，你没听到吗？他们一起来欺负我。”
中年男人眼底闪过不耐，再看向店员时，又恢复温和的模样，“人家到底是客人，我们开饭店的，开门迎客理所当然，你听话，别让我难做。”
“你小姨正在后头找你呢。”
店员撅了撅嘴，这才不甘愿地进了饭店。
中年男人这才看向秦可几人，“实在抱歉，她是亲戚家的，一直娇惯，来这里干活，我也不好说她，我看你们的饭还没吃完，不如先进去，接着吃，我再送你们一个小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