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亿八千六百多万的数字,在廉价手机的屏幕上泛着幽蓝的冷光,映照着林宇毫无波澜的脸。宏远精密的坐标信息已被小雅精确存档,幽灵小组的空间传送参数正在静默校准。资本的獠牙已然磨利,工业的熔炉永不熄灭。但此刻,林宇的目光却穿透了城市冰冷的霓虹,越过钢筋水泥的丛林,投向地图上那个遥远的、被群山环抱的墨点——溪源村。
父母佝偻的背影在黄土垄上劳作,妹妹林小雨伏在昏黄灯泡下演算习题的画面,毫无征兆地撞入脑海,带着泥土的腥气和油墨的涩味,如此清晰,又如此遥远。六十年的异界血火,半年的现实挣扎,那些冰冷的算计、无声的掠夺,仿佛在这一刻被这朴素的画面冲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小雅。”林宇在心中低唤。
【在呢!指挥官!ヾ(?°?°?)??】小雅欢快的声音立刻响应,带着点八卦的雀跃,【检测到指挥官脑波出现‘温暖’、‘思念’频率波动!目标指向:老家溪源村!是要回家看爸爸妈妈和可爱妹妹了吗?小雅好开心!(?w?)】
“嗯。”林宇简单地回应,“规划路线。低调出行。”
【明白!小雅牌导航启动!(? ?_?)?】小雅干劲十足,【路线规划:建议租用普通国产SUV,经G65高速转省道S302,全程约460公里,预计行车时间6小时。已筛选本地租车公司信息,推荐‘安途租车’白色哈弗h6,车龄2年,无事故记录,租金合理。车辆已预订,取车点就在楼下街角!(??ヮ?)?】
一个简洁的租车订单信息瞬间投射到林宇意识中。
“准备‘礼物’。”林宇补充道,目光扫过系统空间里那堆码放整齐的崭新现金。
【礼物清单生成中!(??????)?】小雅的声音带着打包行李般的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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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家人的温暖小包裹
给爸爸妈妈:
现金(红票票):200,000元 (用旧报纸包好,塞进结实帆布袋!)
高效营养补充剂(小雅特调版):2盒 (包装朴素,效果杠杠!增强体质,缓解劳损!)
超轻薄保暖羽绒服(男女款各一):2件 (塞进普通购物袋,标签撕掉!)
给妹妹小雨:
最新款旗舰手机+平板电脑+降噪耳机套装:1套 (伪装成普通快递盒!)
名牌运动鞋+全套当季衣物:1批 (塞进大号行李箱!)
现金(零花钱):50,000元 (夹在厚厚的新笔记本里!)
杂项年货:
顶级烟酒茶糖、干货海鲜礼盒:若干箱 (普通纸箱封装!)
家用智能血压血糖仪:1台 (操作简单,爸妈能用!)
所有物品已由小雅空间打包完毕!指挥官取车后,小雅会直接“变”进后备箱!保证神不知鬼不觉!(≧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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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宇嘴角微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小雅这份带着“烟火气”的清单,竟让他冰封的心湖泛起一丝涟漪。他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狭小、破旧却见证了他归途起点的出租屋,转身锁门。楼道里熟悉的霉味和油烟味扑面而来,这一次,却不再刺鼻。
楼下街角,“安途租车”的招牌在晨光中显得有些陈旧。那辆白色的哈弗h6安静地停着,车身沾着点灰尘,透着一股朴实的可靠感。林宇办完简单手续,坐进驾驶室。皮革和清洁剂混合的气味很普通。他发动引擎,平顺的怠速声响起。
“小雅,礼物。”
【收到!空间投放——启动!嗖~!(?>w<)?】
后备箱里传来几声极其轻微的、如同羽绒枕头落地的闷响。林宇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后备箱瞬间被塞得满满当当,几个印着“xx特产”、“xx电器”的普通纸箱和帆布包、行李箱严丝合缝地挤在一起,像极了返乡游子满载的年货。
引擎低吼,白色SUV汇入早高峰的车流,朝着城市边缘驶去。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在朝阳下反射着刺目的光,渐渐被甩在身后。当车轮碾上G65高速坚实的柏油路面,两侧的风景飞速倒退,变成连绵的田野和起伏的山丘时,一种久违的、属于“归途”的松弛感,悄然包裹了林宇紧绷的神经。
六个小时的车程,在平稳的行驶和偶尔的服务区停靠中流逝。林宇话不多,只是安静地开着车,听着车载收音机里断断续续的地方台节目,混杂着广告和过时的流行歌曲。小雅也识趣地保持着安静,只在需要导航岔路时发出简短的提示音。
下午三点多,车子驶下省道,拐上一条坑洼不平、仅容一车通过的乡村水泥路。路两旁的景象瞬间切换:连绵的稻田在秋阳下泛着金黄,远处是黛青色的山峦轮廓。空气变得清新,带着泥土、草木和焚烧秸秆的独特气息。低矮的农舍散落在田野和山脚,墙壁上刷着褪色的标语。偶尔能看到慢悠悠走过的水牛,和蹲在路边好奇张望的土狗。
溪源村,近了。
林宇按照记忆,将车停在村口那棵巨大的、挂着红布条的老樟树下。刚推开车门,混杂着牲畜粪便、炊烟、泥土和植物清香的浓郁乡村气息便扑面而来。几个穿着旧棉袄、蹲在树下晒太阳的老头老太太立刻投来好奇的目光。
“哟,这谁家的车?看着不赖啊!”
“是…是老林家的大小子?宇娃子?是不是宇娃子回来了?”
“看着像!瘦了,也精神了!不是说在城里打工吗?发财了?”
林宇脸上挤出一个略显生疏、却足够温和的笑容,冲老人们点点头:“是我,张伯,王婆婆,回来了。”他打开后备箱,开始往下搬那些“年货”。沉甸甸的纸箱和帆布袋立刻吸引了更多目光。
“哎哟,这么多东西!宇娃子出息了!”
“老林两口子有福气啊!”
林宇没多解释,只是客气地应和着,扛起最大的一个帆布袋(里面装着二十万现金和营养剂),拎起行李箱和几个礼盒,在村民们好奇、羡慕、探究的目光注视下,朝着记忆里那个熟悉又陌生的方向走去。
穿过几户人家,绕过几口水塘,一栋陈旧但还算整洁的砖瓦房出现在眼前。低矮的院墙,红砖裸露,院门是两扇有些变形的木门,贴着褪了色的门神。院子一角堆着柴火,几只土鸡在角落刨食。
这就是家了。
林宇的脚步在院门外顿住。胸腔里,那颗在异界战场和资本绞杀中锤炼得如同钢铁般的心脏,此刻竟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带着一种陌生的、近乎酸涩的悸动。他深吸一口气,那混杂着柴火和泥土的空气,似乎带着奇异的魔力,穿透了六十年的铁血风霜,直抵灵魂深处。
他抬手,敲响了那扇斑驳的木门。
“谁呀?”一个带着浓浓乡音、略显苍老疲惫的女声从屋里传来。
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拉开。
母亲王秀芹那张刻满了风霜、写满操劳的脸出现在门后。她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旧棉袄,袖口沾着灶灰,手上还沾着面粉,显然正在做饭。当她的目光聚焦在门外高大挺拔的身影上时,浑浊的眼睛先是茫然,随即猛地瞪大,瞳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瞬间涌起的狂喜!
“宇…宇娃子?!我的儿啊!真的是你?!”王秀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手里的擀面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踉跄着扑出来,粗糙、沾着面粉的手一把抓住林宇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仿佛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眼泪瞬间从她深陷的眼眶里汹涌而出,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滚落。
“妈…我回来了。”林宇的声音有些发哽,他放下手中的东西,反手紧紧握住了母亲那双粗糙、冰凉、却无比温暖的手。六十年的离别,半年的失联,所有的担忧、恐惧、思念,都融化在这滚烫的泪水和紧握的双手中。
屋里的动静惊动了正在后院劈柴的林建国。他拖着一条早年摔伤后微瘸的腿,手里还拎着斧头,急匆匆地冲出来。当看到门口被妻子死死抓住、风尘仆仆的儿子时,这个一辈子沉默寡言、用肩膀扛起整个家的庄稼汉子,身体猛地一僵,斧头“哐啷”掉在脚边。他布满皱纹、黝黑的脸膛剧烈地抽动着,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串浑浊的、压抑的哽咽。最终,他抬起粗糙的大手,用力抹了一把脸,把即将涌出的泪狠狠憋了回去,只哑着嗓子重重地说了一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小小的院子里,瞬间被巨大的惊喜和汹涌的情绪填满。鸡被惊得咯咯叫,土狗在角落兴奋地摇尾巴。左邻右舍的窗户后,也探出了更多好奇而善意的脑袋。
就在这时,院子通往村后的小路上,一个背着沉重书包、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的身影,正低着头,心事重重地快步走来。夕阳的金辉勾勒出她单薄却倔强的身形,正是刚放学的妹妹林小雨。
她似乎察觉到家里的异常气氛,疑惑地抬起头。当她的目光穿过院门,落在那道挺拔而陌生的身影上时,脚步猛地顿住,清澈的眼睛里充满了极度的惊愕和一丝不敢确认的茫然。
“哥…哥?!”一声带着哭腔的、不敢置信的呼喊,如同受惊的小鸟,划破了院子里感动的喧嚣。林小雨扔掉书包,像一阵风般冲了过来,狠狠撞进林宇的怀里,瘦弱的肩膀因为激动和委屈而剧烈地颤抖起来。
林宇张开手臂,将这个几乎是他离家时两倍高、却依旧单薄得令人心疼的妹妹紧紧搂住。少女身上淡淡的肥皂味和书本的油墨气息,混合着泪水咸涩的味道,如此真实地充盈着他的感官。
夕阳将小院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父母的泪眼,妹妹的哽咽,邻居的围观,鸡飞狗跳的喧闹…这一切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甚至有些混乱的乡村烟火气,如同温暖的潮水,瞬间将林宇彻底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