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玩得尽兴吗?\"
西拉·月卫用肩膀顶开潮湿扭曲的树干,轻蔑地冷笑一声。\"尽兴?\"自从死而复生后,她就彻底忘记了这种情感。不远处,寡妇之噬的首领正在林间空地上低声向同伴们布置任务。反叛者们的士气空前高涨,圣殿接连陷落,节节胜利的战役为队伍吸纳了四十多名新成员,外加二十余名暗影追踪者。虽然阿帕里无法为新兵配备武器,但暗影追踪者们为他们提供了弓箭与匕首。锋刃在手,信念如钢,现在只需对亡灵城发起最后一击,她和纳塔诺斯就能离开这该死的赞达拉,回到风行者·希尔瓦娜斯身边。
胜利助长了她的傲慢。她没有回答纳塔诺斯的问题。
\"那些对付小孩子的把戏,\"亡灵剑士迈步挡住她的去路,铠甲在晨光中泛起寒芒,\"想必暂时缓解了你的嗜血欲望。\"
他身后破晓的天幕浸透血色,为亡灵城镀上猩红光晕。分隔他们与佐巴拉废墟的沼泽上空,蚊群如乌云盘旋——凡人若是误入其中,顷刻间便尸骨无存。为避免被拉塔议会的幸存者发现,寡妇之噬与暗影追踪者的联军始终在避开大路。
\"真没想到,腐烂之痕也会心慈手软。\"
纳塔诺斯懊恼地仰头望天。一手按在腰间的匕首柄上,另一手摩挲着腿侧箭袋里的翎羽。
\"你在刺激赞达拉人的斗志。计划能顺利推进,全因女王与外界隔绝。若是给她几个兽人营......\"
\"他们已经输了。\"西拉干脆地打断,\"风暴会阻断海上援军,陆路的陷阱也足以拖延。\"
为强调观点,她耸耸肩卸下头盔。锈蚀的钢盔内散发出浓重腐臭。
\"嗯......\"
纳塔诺斯朝着通往佐巴拉废墟的尘土小径走去。侦察兵已先行出发,此刻正在等待情报。
\"这不正是女王要净化的罪恶?要拯救我们逃离的地狱?泰达希尔在燃烧,黑海岸已成焦土。死在那里的可不止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崽子。\"
\"确实如此。啊,维兹林回来了。\"
先遣队从迷雾中现身。维兹林与莱利亚斯风尘仆仆,兜帽压得很低,前者手腕缠着绷带。暗夜精灵甩开兜帽指向来路:浓雾笼罩的沼泽地上,通往亡灵城的道路遍布碎石。唯一的安全路线是经佐巴拉废墟穿越栈桥,直抵神殿。雾气中闪烁着幽蓝光影——或许是邦桑迪信徒的亡魂,正被引向冥宫的力量之源。
\"东北方向有支巡逻队,应该是女王派来的。\"维兹林报告道,脸上血色花朵纹身衬得她眼神愈发锐利,\"但我们人数占优。\"
\"他们毫无胜算。\"莱利亚斯补充道,\"营地多是朝圣者。可以俘虏,不必见血。\"
西拉把玩着头盔,厌恶地皱起眉头。
\"有何高见?\"纳塔诺斯拖长语调嘲讽道。
\"他们该尝尝我们受过的苦。\"她啐向天际殷红的圆月,\"在艾露恩注视下流血,是亡者最大的乐趣。月神不曾救我...不知她是否会庇佑这些洛阿信徒?\"
\"可惜我们只需对付几个士兵和朝圣者......\"
纳塔诺斯扯下右掌手套吹响口哨。空地上的欢呼戛然而止,寡妇之噬的叛军缓缓向道路聚拢。阿帕里步履蹒跚却昂首挺胸,肩头那只可憎的甲虫神气活现。随着巫医靠近,腐烂伤口的恶臭扑面而来,西拉注意到其他赞达拉人都强忍呕吐退避三舍。
\"准备夺取废墟。\"亡灵剑士下令,\"占领后允许短暂休整,再发动总攻。\"
巨魔们簇拥着维兹林和莱利亚斯向东进发。阿帕里在纳塔诺斯跟前停驻,骇人面具下的脸庞汗如雨下。这个目送战士们在血月下潜向废墟的巨魔,尽管形销骨立,嘴角却挂着诡异的幸福微笑。
\"你脸色糟透了。\"西拉打量道,\"莱利亚斯医术高超,能缓解你的伤痛。\"
阿帕里浑身颤抖,绿皮肤泛着病态斑驳。每次呼吸都似在煎熬,她却倔强摇头:\"不必。\"
护卫泰约微微蹙眉。
\"寡妇之噬只效忠你。\"西拉难掩烦躁。这愚蠢的骄傲迟早害死她。\"在解决洛阿前,你必须活着。\"
面具下,巫医眼中跃动诡异光芒:\"我活着,只为见证邦桑迪陨落,叛国女王垮台。\"
废墟方向突然传来惊叫。叛军的突袭令营地猝不及防,暗影追踪者张弓搭箭,将逃亡者尽数射杀。涌出废墟的平民远比西拉预想的多。有个裹着兽皮的年轻巨魔钻出墙缝,正朝他们狂奔而来。凌乱红发沾着血污,獠牙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西拉戴好头盔亮出月刃。逃命的巨魔离藏身处仅数步之遥,粗重喘息清晰可闻。
\"看来你有新猎物了。\"纳塔诺斯拾起地上行囊,朝废墟方向扬了扬下巴,\"动手前不让他最后祷告?\"
\"噬渊不缺这一个灵魂。\"
月刃寒光乍现,巨魔惊恐的表情凝固在飞旋的头颅上。西拉跨过滚落脚边的首级,任由无头尸体栽进灌木。废墟方向的惨叫已然停歇,唯有寡妇之噬的战歌在断柱残垣间回荡,篝火青烟混着血腥味升入猩红天幕。
\"这点战利品可入不了女王的眼。\"西拉踢开藤蔓缠绕的廊柱碎片。
纳塔诺斯在营地入口驻足摇头。尸毯铺就的庭院里,几名巫医正为受伤的叛军疗伤——袭击者竟未折损一兵一卒。阿帕里与泰约越过他们加入狂欢,畸形甲虫在她肩头兴奋颤动。
\"每场胜利都至关重要。\"亡灵剑士眼中跃动着与篝火同样炽热的光芒,\"攻陷亡灵城、诛杀邦桑迪的荣耀固然辉煌,但此刻的胜利同样值得骄傲。\"他抚过剑柄凝结的血痂,\"待障碍扫清,希尔瓦娜斯将再无掣肘。届时,世间再无力量能阻挡黑暗女王的征途。\"
腐烂之痕无需睡眠,但寡妇之噬那些尚存生机的巨魔需要休整。就连巫医阿帕里也在墙根蜷缩着打盹,忠诚的泰约守在一旁。她脖颈上那枚黯淡的青铜挂坠,是纳塔诺斯赐予破除圣殿魔法的法器。亡灵剑士曾多次想收回这件信物——无论是偷窃还是强夺——可女王蛊惑的低语总在耳畔萦绕。
\"这些破铜烂铁有何意义?\"记忆中的声音缠绵如毒蛇,\"凡俗生命的脆弱羁绊值得留恋?\"
不,即使没有这些有形之物,他对希尔瓦娜斯的忠诚也坚如磐石。他们的羁绊是踏碎腐土的军靴,是漫过脚踝的泥浆,是沼泽蟋蟀的夜曲。亡灵剑士摩挲着斗篷暗袋里的水晶瓶。自挂坠赠予巫医后,这便是黑暗女王赐予的最后信物。
暗影追踪者们如石像鬼般镇守废墟四角,兜帽下的面孔与夜色融为一体。北面孤岛上的亡灵城主塔尖齿刺向血月,宛若祈求者的枯手。纳塔诺斯踱步至断裂的栈桥边缘,当年这里本该连接佐巴拉废墟与亡灵城前庭。看似仅需涉过及踝浅水便可抵达,可某种无形之力令他驻足。
战前的不安本属寻常,但此刻异样的战栗爬上脊椎。记忆的猎犬撕咬着理智,仿佛某种不可见之物正尾随而至...幸好无需入眠,否则噩梦定会纠缠不休。
阴风裹挟着呜咽掠过废墟。亡灵剑士本该撰写战报,可迷雾深处有什么在召唤。亡灵城拱门内的幽蓝磷火如窥视之眼,令他脊背发凉。
\"久违了,纳塔诺斯。\"
一枚金币坠入脚边水洼。他弯腰拾起沾满淤泥的钱币,指腹摩挲着熟悉的纹路。
\"幻象而已。\"他对着金币呢喃,却在转身瞬间与堂兄斯蒂芬·马里斯四目相对。\"你早已是亡魂。\"
镜中倒影带着悲悯的笑意。斯蒂芬浓密的棕红色鬈发泛着光泽,琥珀色眼眸永远比纳塔诺斯更明亮。记忆中堂兄嘴角总噙着戏谑的弧度,笑纹从鼻翼蔓延至络腮胡间。此刻这鲜活的红润面庞更证明眼前只是幻象——斯蒂芬·马里斯早已化作餐桌上的血泊,他的血肉重塑成了纳塔诺斯的新躯壳。
\"为何纵容她?\"幻影轻声质问,\"我曾仰慕你,渴望成为你...但绝非这般模样。\"
掌心的金币沉甸甸宛如实物。当年希尔瓦娜斯赠予少年斯蒂芬购置佩剑的礼物,承载着堂兄成为白银之手圣骑士的梦想——直到他的躯体被黑暗女王选中,成为复活纳塔诺斯的容器。亡灵剑士腐烂的旧躯在天灾军团操控下支离破碎,是希尔瓦娜斯赐予他这具鲜活肉身。
\"我别无选择。\"纳塔诺斯避开那道目光,\"旧躯已朽坏...\"
\"所以你窃取我的血肉。\"
亡灵剑士猛然战栗:\"是女王的决定。\"
斯蒂芬悲哀摇头,眼中没有憎恨唯有怜悯:\"你继续效忠她。可知自己造就多少冤魂?多少生者正被至亲亡灵纠缠?\"
愧疚骤然化作怒火。纳塔诺斯昂首逼视,却见堂兄面容扭曲泛起幽蓝光晕,声线渗入诡谲回响:\"可知你的女王在暗影界结交何等盟友?死亡万神殿岂容她猖狂...\"
\"你懂什么!\"纳塔诺斯攥碎金币,碎金从指缝簌簌坠落。掌心的刺痛令他惊醒——是邦桑迪的把戏!
斯蒂芬的面容坍缩成漂浮的骷髅面具,死亡洛阿的嘲笑在夜风中回荡:\"现在你踏入了我的领域,游戏规则由我制定。\"
\"痴心妄想。\"亡灵剑士齿缝间迸出寒意。
\"拭目以待。\"骷髅化作青烟消散,唯有恫吓在雾霭中萦绕。
纳塔诺斯召来暗影追踪者,绯红瞳仁在兜帽下若隐若现:\"准备信使,一小时后启程前往女妖号。\"他望向雾气蒸腾的沼泽,甲虫在腐叶间窸窣作响,\"再令坐骑整装待命——我可不打算在这鬼地方长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