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前的营地静得出奇,只有马匹偶尔的响鼻声和武器碰撞的轻响。李云龙紧了紧武装带,检查着每个战士的装备。这次出关作战,每人只允许带三十斤负重——一杆枪、六十发子弹、四颗手榴弹、五天干粮,以及一小包盐和火柴。
\"团长,都准备好了。\"新任参谋长周卫国低声报告。这个从抗大毕业的年轻人接替了牺牲的老周,鼻梁上的眼镜在火把下泛着微光。
李云龙点点头,目光扫过整齐列队的战士们。月光下,一张张年轻的脸庞绷得紧紧的,眼睛里却燃烧着战意。这些都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老兵,最少的也参加过十次以上战斗。
\"同志们,\"李云龙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钉子般砸在地上,\"这次任务有多危险,我不瞒你们。要穿过三百里敌占区,直插东北边境。路上没有补给,没有援兵,只有敌人和更多的敌人。\"
队伍里鸦雀无声,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现在,有想退出的,向前一步走。\"李云龙顿了顿,\"我李云龙绝不拦着,更不会看不起他。\"
没有一个人动。
\"好!\"李云龙突然提高音量,\"那就让咱们去会会那些狗日的鬼子残渣!出发!\"
队伍像条灰色长龙,悄无声息地没入黎明前的黑暗中。李云龙走在最前面,右肋的伤疤在寒冷的空气中隐隐作痛。他摸了摸腰间那把张大彪留下的军刀,冰冷的刀柄让他清醒了几分。
第一天的行军还算顺利。为避开敌军据点,部队专走荒僻山路。傍晚时分,他们在一条干涸的河床里扎营。炊事班挖了无烟灶,煮了一锅稀得能照见人影的野菜粥。
\"团长,喝口热的。\"炊事班长老马端来碗冒着热气的汤,\"加了点缴获的肉罐头...\"
李云龙接过来抿了一口,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这哪是\"加了点\",分明是半锅都倒进去了。他刚想发火,却看见老马那双布满冻疮的手,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给伤员们多分点。\"他轻声说,\"我吃这个就行。\"说着从兜里掏出个硬得像石头的玉米饼子。
夜里下起了雪。李云龙裹着薄毯子靠在岩石上,怎么也睡不着。他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去查哨。走到营地边缘时,听见有人在低声啜泣。
是个新兵蛋子,看上去不超过十八岁,正对着张照片抹眼泪。李云龙认出来,这是补充来的学生兵王树声,据说念过中学。
\"想家了?\"李云龙在他身边坐下。
新兵吓了一跳,慌忙敬礼:\"报、报告团长!我...\"
\"拿来我看看。\"李云龙伸手要过照片。泛黄的相片上是一对中年夫妇和三个孩子,背景是间瓦房。\"你爹娘?\"
\"嗯。\"新兵低下头,\"上个月...村里来了还乡团...就剩我了...\"
李云龙沉默了一会儿,把照片还给他:\"好好活着。活着才能报仇。\"
第二天中午,侦察兵带来了坏消息——前方必经之路上的青龙桥被敌军控制了,至少一个连的兵力驻守。更麻烦的是,桥头架了两挺重机枪,形成了交叉火力网。
\"绕道要多久?\"李云龙展开地图。
\"至少两天。\"周卫国指着一条虚线,\"而且要翻越老鹰崖,那地方根本不算路...\"
李云龙盯着地图看了半晌,突然咧嘴一笑:\"谁说咱们一定要过桥?\"他指了指桥下游约五百米处,\"这里河面结冰了,侦察兵说冰层厚度能过人。\"
\"可是重装备...\"
\"不要了!\"李云龙一挥手,\"每人背双倍弹药,其余全部埋起来做标记。\"
当夜,部队悄然向河边运动。月光照在冰面上,反射出幽幽的蓝光。李云龙第一个踏上冰面,小心翼翼地往前挪。每走几步就用刺刀戳戳冰面,测试厚度。
走到河中央时,突然\"咔嚓\"一声脆响——冰面裂了!李云龙瞬间僵住,冷汗顺着脊梁往下淌。幸好裂缝没有扩大,他长舒一口气,示意后面的人拉开距离。
刚上岸,对岸就传来狗叫声。战士们立即匍匐在地,一动不动。探照灯的光柱扫过河面,最近时离李云龙藏身的灌木丛只有几米远。
\"继续前进。\"等灯光移开,李云龙低声命令,\"保持静默。\"
天亮前,部队成功穿越敌军防线,进入一片桦树林。还没来得及休整,侦察兵就气喘吁吁地跑来:\"报告!东北方向发现敌军巡逻队,正朝这边来!\"
李云龙立即命令部队隐蔽。战士们迅速分散到雪地里,用白布罩住身体,与雪原融为一体。李云龙趴在最前面,透过望远镜观察着越来越近的敌军。
这支巡逻队约莫一个排,穿着厚厚的棉大衣,钢盔上罩着白布。领头的军官骑在马上,不时举起望远镜四下张望。最令人心惊的是,队伍里居然有两条狼青犬!
\"准备战斗。\"李云龙缓缓拉动枪栓,\"等他们再近点...\"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条狼青突然狂吠起来,挣脱士兵的控制,径直向李云龙藏身的地方冲来!
\"打!\"李云龙当机立断,一枪撂倒了那条军犬。
枪声打破了雪原的寂静。巡逻队立即散开还击,子弹打得树枝簌簌作响。李云龙一个翻滚躲到树后,驳壳枪连开三枪,放倒了那个骑马的军官。
\"手榴弹!\"他大喊。
十几颗手榴弹同时飞向敌群,爆炸的火光映红了雪地。敌军顿时乱作一团,活着的掉头就跑。
\"别追!\"李云龙喝住几个想追击的战士,\"收拾东西,立即转移!\"
果然,不到半小时,远处就传来了装甲车的轰鸣声。部队刚刚撤到安全地带,原来潜伏的地方就被炮火覆盖了。
\"他娘的,反应真快。\"李云龙啐了一口,\"看来是碰上硬茬了。\"
周卫国从缴获的文件中找出一份命令:\"团长,你看这个。\"
李云龙扫了一眼,脸色立刻变了——这是份日文命令,要求加强边境巡逻,严防\"共匪渗透\"。落款是\"关东军特别行动队\",还盖着个鲜红的樱花印章。
\"阴魂不散的小鬼子...\"李云龙把文件揣进怀里,\"传令下去,加快行军速度。敌人已经警觉了。\"
接下来的三天,部队昼伏夜行,专挑荒无人烟的山路。干粮很快见底,战士们只能挖草根、剥树皮充饥。有个战士误食了毒蘑菇,上吐下泻,不得不留在老乡家养伤。
第四天傍晚,他们终于抵达了任务区域——位于两省交界处的黑风口火车站。这是个不起眼的小站,但侦察兵报告说,最近常有军列在此停靠,卸下的都是些\"特殊货物\"。
李云龙举着望远镜观察车站布局:站台两侧各有一个碉堡,站前广场上停着三辆装甲车。更远处是兵营,隐约可见晾晒的军服。
\"不对劲。\"李云龙放下望远镜,\"你们看那些军装——不像是国军的样式。\"
赵刚接过望远镜看了看,倒吸一口冷气:\"是日军制服!\"
原来这里竟是日军残余的秘密集结地!李云龙立即调整作战计划:兵分三路,同时袭击车站、兵营和军火库。
午夜时分,战斗打响了。李云龙亲自带队攻打兵营。他们剪断铁丝网,悄无声息地摸到营房前。透过窗户,可以看见里面睡得横七竖八的\"士兵\"——清一色的日军!
\"手榴弹准备...\"李云龙竖起三根手指,一根一根弯下,\"三、二、一!\"
数十颗手榴弹同时破窗而入,爆炸的火光瞬间照亮了整个营地。还没等幸存的日军反应过来,战士们已经冲了进去,冲锋枪喷吐着火舌。
\"一个不留!\"李云龙厉声命令。他手持双枪,左右开弓,每一发子弹都精准地撂倒一个敌人。
与此同时,车站和军火库也传来激烈的交火声。突然,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传来——军火库被炸上了天!冲天的火球照亮了方圆十几里,连雪地都被映成了血红色。
战斗持续到天亮。清点战果时,李云龙既震惊又愤怒——共击毙日军官兵一百二十余人,俘虏三十多;缴获的文件显示,这里只是个中转站,更大的基地在百里外的山里。
\"团长!你快来看!\"赵刚的声音从一节闷罐车厢里传来。
李云龙跑过去,顿时血气上涌——车厢里挤满了衣衫褴褛的老百姓,有老人、妇女,甚至孩子!他们眼神呆滞,瘦得皮包骨头,手腕上还烙着编号!
\"畜生!\"李云龙一拳砸在车厢上,\"这是拿活人做实验啊!\"
一个奄奄一息的老者抓住他的裤腿:\"长...长官...山里...还有更多...\"
李云龙立即命令部队休整两小时,然后继续前进。临走前,他们把缴获的粮食分给幸存者,并派一个班护送他们去最近的游击队根据地。
\"团长,有新情况。\"周卫国匆匆跑来,\"审讯俘虏得知,山里的基地不仅有日军,还有国民党派去的专家。他们在研究...细菌武器。\"
李云龙的脸瞬间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他想起抗战时那些被细菌战害死的乡亲,想起那些浑身溃烂却依然坚持战斗的战友...
\"传令下去,\"他的声音冷得像冰,\"全速前进!\"
队伍顶着凛冽的寒风向深山进发。每个人的心里都燃烧着一团火——复仇的火,正义的火。李云龙走在最前面,军刀在鞘中嗡嗡作响,仿佛也在渴望着饮血。
远处,连绵的群山像巨兽的脊背,在暮色中若隐若现。那里隐藏着怎样的罪恶?又有怎样的恶战在等着他们?李云龙不知道。但他知道,无论面对什么,他和他的战士们都会勇往直前。
因为在他们身后,是千千万万饱受苦难的百姓;而在他们面前,是必须用鲜血和生命去扞卫的正义。这,就是军人的使命,这就是他们存在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