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见深化作的人形火炬,裹挟着焚尽八岁的帝王之躯、朱明龙脉残辉与万民祈愿的决绝,撕开暗金脓雨与断裂的巨根,直刺深渊裂隙中心!那柄纯粹由生命点燃的光剑,其芒炽烈,其势惨烈,所过之处,连深渊粘稠的黑暗都发出被灼伤的尖啸!
光剑的目标——幽暗金焰流转的菱形晶体!
深渊中心的新生躯体,刚刚压制住右臂帝炎灼烧的痛楚与晶体内部的细微裂痕。它完美非人的面容上,第一次出现了并非由痛苦引发的情绪——一丝极细微的、被彻底激怒的冰冷涟漪。面对这燃烧帝王本源、玉石俱焚的一击,它甚至放弃了指尖凝聚的幽暗射线。那托着金红火苗的左手,五指猛然张开,掌心正对破空而来的光剑!
嗡——!
掌心皮肤下,无数玄黑物质疯狂涌动、重组、结晶!瞬间,一面由无数微小、不断旋转的幽暗六棱晶片组成的盾牌凭空出现!盾牌中心,正是那枚缩小版的菱形晶体虚影!盾牌形成的刹那,周围的空间仿佛向内塌陷、凝固,形成一片绝对的吞噬之域!
轰隆——!!!
光与暗,生与灭,帝王的燃魂之火与深渊的冰冷规则,毫无花哨地正面撞击!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撞击点,空间如同被投入巨石的琉璃,无声地、剧烈地扭曲、塌陷!一个吞噬光线的微型黑洞瞬间生成,又因两股力量的极致对冲而猛然炸开!
噗!
朱见深燃烧的身躯猛地一滞!光剑的尖端狠狠刺在幽暗晶盾之上!无数细碎的金红光焰与幽暗晶屑如同炸开的星尘,疯狂溅射!他小小的身体在巨大的反噬力下剧烈颤抖,燃烧的皮肤寸寸剥落,露出下方熔岩般流淌、却也在急速黯淡的骨骼!眉心那作为火源的金红烙印,光芒如同风中残烛,疯狂摇曳,几近熄灭!
“呃啊——!”非人的尖啸从新生躯体喉咙里迸发!它的左臂连同半边肩膀,在光剑撞击的恐怖力量下,覆盖的龙鳞片片炸裂!露出下方同样被灼烧得焦黑、流淌着暗金色粘稠液体的狰狞创口!那面幽暗晶盾剧烈震荡,中心的小型菱形虚影光芒乱闪,盾体上蛛网般的裂痕飞速蔓延!
然而,盾,未破!
光剑的锋芒,被死死抵住!燃烧的速度,远远超过了光剑穿透晶盾的速度!朱见深身上的火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深儿——!”周太后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想要扑过去,却被狂暴的能量乱流狠狠掀飞,撞在残破的龙柱之上,鲜血狂喷,昏死过去。
“陛下!”殿内仅存的、还能站立的几个大臣和杂役,绝望地看着那在深渊之前燃烧、即将熄灭的小小火炬。他们手中点燃的“灯”——玉佩、血书、木棍——微光摇曳,却无法穿透那毁灭性的能量风暴,无法再为他们的帝王注入一丝力量。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缠绕上每个人的心脏。
深渊裂隙中心,新生躯体那完美无瑕的右半边脸,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一个冰冷到令人骨髓冻结的弧度。它完好的右手,再次缓缓抬起,指尖幽暗金焰重新凝聚,这一次,目标直指光剑之后,那即将燃尽的小小身影!
就在这千钧一发、朱见深即将油尽灯枯、光剑彻底崩散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枚被幽暗金焰死死压制在菱形晶体深处的、属于朱镜静的金红火苗,在朱见深燃尽生命爆发的同源帝炎冲击下,在新生躯体因抵挡光剑而分神压制的瞬间,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回光返照般的挣扎!
嗡——!
金红火苗剧烈一跳!一股微弱却无比纯粹、带着朱镜静最后意志的悲鸣与守护之力,穿透了层层幽暗金焰的封锁,穿透了菱形晶体的壁垒,并非向外攻击,而是化作一道无形的、温暖的丝线,瞬间缠绕上那柄即将溃散的光剑!更准确地说,是缠绕上光剑核心处,朱见深那即将消散的残魂!
这丝线,如同溺水者抓住的唯一浮木,如同寒夜里母亲伸出的手!
“姑姑……”朱见深燃烧殆尽的意识模糊中,只来得及闪过这个破碎的念头。那丝线带来的并非力量,而是一点微弱的“坐标”,一点源自血脉灵魂最深处的共鸣指引!
濒临溃散的光剑,在朱见深残魂本能的驱动下,竟在这股共鸣指引下,猛地放弃了正面穿透晶盾的徒劳!光剑的形态瞬间改变!如同拥有生命般,顺着晶盾上那蛛网般的裂痕,如同流水渗入缝隙,化作亿万道细如牛毛的金红光丝,疯狂地钻了进去!
目标,并非摧毁晶盾,而是循着那一点“坐标”,不顾一切地涌向晶体深处那缕挣扎的金红火苗!
“!!!”新生躯体完美面容上的冰冷弧度骤然僵住!它第一次露出了真正意义上的惊怒!指尖凝聚的幽暗金焰都因此一滞!它疯狂调动力量,试图阻止那些无孔不入的光丝侵入晶体核心!
然而,晚了!
那些燃烧着朱见深最后生命与灵魂的光丝,如同扑火的飞蛾,带着决绝的温暖,前仆后继地涌入了菱形晶体深处!它们没有攻击,没有破坏,只是不顾一切地,拥抱向那缕同样即将熄灭的、属于朱镜静的金红火苗!
嗤嗤嗤——!
如同冷水滴入滚油!幽暗金焰与金红帝炎在晶体最核心处发生了前所未有的激烈冲突与……交融!两种同源而异质的力量在狭小的空间内疯狂湮灭、撕扯!
“啊——!!!”
这一次的尖啸,不再是单纯的痛苦,更夹杂着一种被亵渎、被侵入的狂怒!新生躯体整个身体都剧烈痉挛起来!完美非人的形态在疯狂闪烁、扭曲!左半身龙鳞倒卷翻飞,右半身玄黑物质如同沸腾的沥青般剧烈翻滚!那面抵挡光剑的幽暗晶盾,因为核心力量的剧烈动荡,“咔嚓”一声,轰然崩碎!
而朱见深燃烧的身躯,在最后一丝光丝离体、完成那飞蛾扑火般的拥抱后,彻底黯淡。焦黑、破碎的细小身躯,如同燃尽的枯木,从半空中无力地坠落,砸在奉天殿冰冷、布满瓦砾和血污的地面上,再无声息。只有眉心处,一点比灰烬更黯淡的微光,如同冷却的余烬,微弱地、顽强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彻底隐没。
深渊中心,新生躯体在剧烈的痉挛中,猛地用左手捂住了眉心的菱形晶体!晶体表面,无数细密的金红光丝如同活物般钻出、扭动,与内部喷薄的幽暗金焰疯狂纠缠!晶体本身,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那道原本细微的裂痕,在金红光丝的内外夹击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
晶体深处,那缕属于朱镜静的金红火苗,在无数同源光丝的涌入下,虽然依旧被幽暗金焰压制,却不再微弱地跳动,而是如同被强行注入燃料的熔炉核心,释放出一种极不稳定的、毁灭性的炽热!它不再是猎物,反而成了寄生在深渊核心的一颗……即将引爆的炸弹!
“蝼……蚁……的……污……染……”新生躯体从指缝间挤出冰冷破碎的音节,每一个字都带着滔天的恨意。它猛地抬头,那双毫无人类情感的眸子,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死死锁定了奉天殿内那具焦黑的小小残躯!那目光,仿佛要将那具残躯连同其存在过的所有痕迹,彻底从时空中抹去!
就在它因核心受创而力量紊乱、因狂怒而短暂失去绝对掌控的瞬间!
深渊裂隙边缘,那片被暗金脓血和断裂根须覆盖的污浊之地!
一点微弱到几乎被忽略的青色光芒,猛地亮起!
是顾青词!
她那被晶化鳞片剥落、血肉模糊的半边脸颊已露出森森白骨,仅存的右眼紧闭,生命的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她手中那柄布满裂痕的断剑,早已在撞击幽暗屏障时彻底崩碎,只剩一个焦黑的剑柄还死死攥在手中。
然而,就在朱见深燃尽坠落、深渊意志因核心受创而动荡的这一刻!她残破的身体深处,那被龙怨侵蚀殆尽、本该寂灭的“青冥剑骨”核心,在无边的死寂黑暗中,被两股同源帝炎的惨烈碰撞、被那万民灯火微光的最后余晖、被周太后以血染玺的牺牲……如同投入死水的火星,竟奇迹般地、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这一跳,无关力量,无关意志,纯粹是青冥剑骨这种天地奇物在极致毁灭与极致牺牲的悲壮场域中,产生的最后、最本源的……共鸣!
嗡!
焦黑的剑柄上,一点微不可察的青色光尘,如同萤火,悄然浮现!
这光尘微弱得连深渊蠕动的根须都未曾惊动。
但它的出现,却像一根无形的针,极其精准地,刺入了深渊意志因核心受创而暴露出的、那亿万分之一刹那的……感知缝隙!
深渊中心,新生躯体捂着头颅的动作猛地一僵!它那双锁定朱见深残躯的、充满毁灭意志的眸子,瞬间偏移!如同被无形之针刺中了最敏感的神经,它猛地转头,视线如同冰冷的探针,狠狠刺向深渊裂隙边缘,那点微弱的青色光尘!
那目光中,第一次出现了超越愤怒的、无法理解的……惊悸!
仿佛看到了某种绝对不该出现在此地的、足以颠覆它存在根基的……禁忌!
就是这一样!
那点依附于焦黑剑柄上的青色光尘,在深渊意志冰冷目光的“注视”下,如同被赋予了最后的灵性,骤然明亮了千分之一瞬!它不再是无意识的残烬,而是化作一道比发丝更细、却凝聚了青冥剑骨最后一丝本源的——意!
这道“意”,没有攻向深渊意志,没有飞向朱见深的残躯。
它如同归巢的倦鸟,带着一种洞穿万古的悲凉与解脱,无视了空间的距离,无视了深渊的阻隔,精准无比地……射向了奉天殿内,那方悬浮于昏迷的周太后与朱见深焦黑残躯上方、玺角染满帝母之血、光芒黯淡欲灭的——成化玉玺!
嗤!
微不可闻的轻响。
那点青意,无声无息地融入了染血的玉玺之中!
玉玺猛地一震!
黯淡的玺身内部,仿佛有沉睡万古的雷霆被惊醒!一声低沉、苍茫、仿佛来自九幽地底、又似来自九天云端的龙吟,毫无征兆地在玉玺内部炸响!这龙吟并非威严,而是带着一种被亵渎、被强行唤醒的、毁天灭地的暴怒!
轰——!!!
原本黯淡的玉玺,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不再是堂皇的金色,也不是周太后鲜血染就的血金,而是一种……混沌的、仿佛开天辟地之初的、混杂着青金二色的狂暴光流!光流如同失控的洪峰,瞬间冲垮了玉玺本身的形态!玺钮上的盘龙如同活了过来,在混沌光流中痛苦地挣扎、咆哮!印身“成化之宝”的篆文寸寸崩裂!
这混沌光流毫无方向地喷薄而出,一部分扫过昏迷的周太后,她闷哼一声,身体表面瞬间浮现出无数细密的血痕!一部分扫过朱见深焦黑的残躯,那残躯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焦黑的表皮寸寸龟裂!而最大的一股光流,则如同失控的狂龙,狠狠撞向了近在咫尺的奉天殿残存穹顶!
轰隆隆——!!!
本就摇摇欲坠的奉天殿,在这股狂暴力量的冲击下,发出了最后的哀鸣!巨大的、雕刻着金龙藻井的穹顶梁柱,如同被无形巨锤砸中,轰然断裂、坍塌!无数千斤重的琉璃瓦、雕花巨石,裹挟着毁灭之势,朝着下方昏迷的周太后和朱见深的残躯,当头砸下!
死亡,近在咫尺!
深渊裂隙中心,新生躯体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玉玺异变和那声蕴含恐怖意志的龙吟所慑!捂着头颅的手松开,它死死盯着那喷薄混沌光流的玉玺,菱形晶体深处的幽暗金焰疯狂跳动,似乎在急速解析这超越认知的变故。那因核心受创而扩大的裂痕在金红光丝与幽暗金焰的撕扯中,流淌出丝丝缕缕暗金色的粘稠物质。它无暇再去抹杀朱见深的残躯,全部力量都在疯狂压制晶体内部的暴动。
就在奉天殿崩塌的巨石即将吞噬下方渺小身影的刹那!
朱见深焦黑残躯的心口位置,那点早已熄灭、隐没的眉心烙印深处,一丝微弱到极致的、几乎不存在的温热,极其突兀地……跳动了一下!
这跳动,并非来自他自身。更像是某种遥远的、跨越了时空的……回应!
残躯焦黑开裂的胸膛皮肤下,一点微弱的金红光芒,如同深埋地底的岩浆找到了裂缝,极其艰难地、顽强地……渗透了出来!
这光芒微弱得连照亮一粒尘埃都做不到。
但它出现的位置——心口!
几乎在这心口微光亮起的同一刹那!
深渊裂隙深处,那枚剧烈动荡的菱形晶体核心,被无数金红光丝包裹、如同炸弹般不稳定的朱镜静本源火苗,猛地一滞!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撕心裂肺的悸动与恐慌,透过层层力量的撕扯,如同无形的尖锥,狠狠刺中了深渊意志冰冷的意识!
“不——!!!”
一声超越了愤怒、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惊惧与狂乱的尖啸,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从新生躯体口中爆发!它甚至不顾核心的剧烈动荡和裂痕的扩大,完好的左手猛地抬起,五指成爪,带着撕裂空间的恐怖力量,不顾一切地抓向奉天殿的方向!抓向那即将被巨石掩埋的焦黑残躯心口!
仿佛那里亮起的微弱光芒,比它核心处即将引爆的帝炎炸弹,更加致命!
然而,晚了!
轰!!!
奉天殿最后的穹顶,彻底崩塌!无数巨石轰然砸落!瞬间淹没了周太后,淹没了那具焦黑的残躯,淹没了那方喷吐着混沌光流、濒临彻底崩解的染血玉玺!烟尘混合着狂暴的混沌光流冲天而起,形成一个巨大的死亡旋涡!
深渊抓出的巨爪,只来得及撕碎几块飞溅的巨石碎末,便狠狠抓在了那片升腾的死亡烟尘之上!恐怖的爪力将烟尘撕开一道巨大的豁口,露出了下方被掩埋的、堆积如山的断壁残垣!
周太后被半埋在碎石边缘,生死不知。
朱见深焦黑的残躯,连同那方玉玺,彻底消失在那片废墟的最深处,不见丝毫踪影。只有混乱的烟尘和残留的狂暴能量在肆意翻涌。
深渊裂隙中心,死寂。
新生躯体抓出的巨爪僵在半空。它低头,看着自己因强行出手而加速裂开的菱形晶体,看着晶体深处那缕因心口光芒消失而骤然失去目标、陷入某种茫然沉寂状态的金红火苗,完美非人的面容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
只剩下一种冻结万物的冰冷。
那是一种谋划被彻底打乱、根基被意外撼动后……最纯粹的、酝酿着毁灭风暴的……绝对零度。
它缓缓收回巨爪。左臂上被帝炎灼烧的焦黑创口和右臂被光剑反噬撕裂的狰狞伤口,在玄黑物质的蠕动下缓慢修复。只有眉心的菱形晶体,那道被强行扩大的裂痕,如同丑陋的伤疤,流淌着丝丝暗金物质,昭示着核心受创的严重。
它的目光,不再看向那片埋葬了帝王与玉玺的废墟。而是缓缓抬起,穿透崩塌的宫墙,扫过宫墙外那片被暗金脓雨笼罩、无数蠕动根须穿行其间的炼狱人间。目光所及,那些在断壁残垣下挣扎哀嚎的生灵,如同蝼蚁般渺小。
“清……算……”
毫无起伏的两个字,如同死神的判词,冰冷地回荡在深渊裂隙之中。
它那刚刚修复的右手,再次抬起。这一次,指尖凝聚的不再是幽暗射线,而是一滴……粘稠、沉重、仿佛凝聚了世间一切污秽与绝望的暗金色液滴!
液滴缓缓滴落,坠向下方翻涌的暗金脓血之海。
就在液滴即将触及脓血表面的刹那——
轰隆隆!
深渊裂隙边缘,那片埋葬了朱见深残躯与染血玉玺的奉天殿废墟深处,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沉闷的……震动!
这震动并非来自物理层面的坍塌,更像是一种源自大地龙脉深处的、不甘的……脉动!
紧接着,一道极其微弱、却带着某种顽强生机的……金青色光丝,如同初春钻出冻土的嫩芽,极其艰难地,从那片死亡废墟的缝隙中……探了出来!
光丝纤细如发,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
但它的出现,却让那滴即将坠落的暗金液滴,悬停在了半空。
新生躯体缓缓转头,菱形晶体幽暗的目光,再次锁定了废墟的缝隙。冰冷死寂的深渊意志深处,第一次,掠过一丝连它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迟疑。
那缕光丝……是什么?
废墟之下,那具本该彻底燃尽、化为焦炭的残躯内,发生了什么?
那颗本该在巨石碾压下彻底粉碎的心脏……为何还能引动大地的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