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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裂

那枚碧绿的“禅”字玉佩,静静躺在冰冷的白木棺底,像一只不怀好意的眼睛,嘲弄着朱棣自以为掌控的一切。

“佛”与“禅”。

仪华与道衍。

泪水与死亡。

信物?盟约?情愫?

每一个可能的猜测都像淬毒的匕首,狠狠捅进朱棣的心脏,再狠狠搅动!他眼前阵阵发黑,耳中轰鸣如雷,丘福焦急的呼喊仿佛隔着千山万水。他死死抓住丘福的手臂,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指节因用力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手背上暴突的青筋如同濒死的毒蛇。

“王爷!王爷您怎么样?!”丘福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惊恐。他从未见过朱棣如此失态,那双曾经睥睨天下、洞穿人心的鹰目,此刻竟是一片骇人的混沌与碎裂!愤怒、痛悔、猜忌、恐惧…种种极端情绪在其中疯狂冲撞、撕扯,几乎要将那双眼睛生生撑爆!

朱棣猛地甩开丘福的搀扶!他不需要怜悯!更不需要软弱!他是燕王!是即将搅动天下的修罗!他不能被这突如其来的、颠覆性的真相击垮!

他踉跄一步,强行站稳。目光如同受伤的孤狼,带着一种近乎毁灭的偏执,再次扫过那两枚玉佩——灵堂内,仪华遗体的方向,丝帕包裹的“佛”字玉佩;棺椁中,道衍尸身旁,冰冷的“禅”字玉佩。一阴一阳,一死一生(至少他以为道衍已死),却仿佛存在着某种诡谲而致命的联系,无声地嘲笑着他的愚蠢。

仪华…仪华…你瞒得我好苦!你下山前的泪,是对他的不舍?你留下的药,是最后的补偿?你对王府的警告,是怕我坏了你们的事?!那个锦囊…那个出现在葛诚书房的锦囊…是你们传递消息的信物?还是…被第三方夺走,用以栽赃?葛诚…是你们的人?还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巨大的谜团如同浓稠的墨汁,瞬间吞噬了朱棣所有的理智。他只觉得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上头顶,比殿外呼啸的风雪更冷千倍万倍!他自以为在狩猎,却原来早已深陷局中,连最亲近的妻子,都可能是这盘棋上,他从未看清的棋子!

“噗——!” 再也无法压制,一口滚烫的鲜血终于冲破牙关,狂喷而出!殷红的血点溅落在冰冷的白木棺椁边缘,也溅落在道衍那身染着幽蓝毒血的素白殓衣上,红与蓝交织,触目惊心!

“王爷!” 丘福魂飞魄散,再次扑上。

“滚开!” 朱棣猛地挥手,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却蕴含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暴戾!他胡乱地用玄色袍袖抹去嘴角的血迹,眼神在短暂的涣散后,骤然凝聚成一种令人胆寒的、近乎疯狂的锐利!

他不再看那棺椁,不再看那两枚刺眼的玉佩。他猛地转身,目光如同淬火的利刃,瞬间锁定在暖阁的方向!那里,有刚刚救回高炽的徐妙锦!她是仪华下山前最后接触的人!她是仪华托付救命丹药的人!她…她可能知道!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仪华连救命的药都给了她,连王府有变的预感都告诉了她…那么,关于这玉佩,关于道衍,关于仪华下山真正的目的…她怎么可能一无所知?!

“丘福!” 朱棣的声音如同地狱刮来的寒风,冰冷刺骨,“看好这里!任何人不得靠近棺椁!看好那两个秃驴!本王要亲自审问!”

话音未落,他已如同裹挟着血雨腥风的煞神,大步流星,带着一种毁灭一切的决绝气势,朝着暖阁的方向,疾冲而去!沉重的殿门被他猛地撞开,发出“哐当”一声巨响,惊得灵堂内所有侍从魂飞魄散!

**二、 暖阁惊变**

暖阁内,气氛刚刚从濒死的绝望中挣脱出来,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和小心翼翼的希望。

朱高炽依旧昏迷,但呼吸已趋于平稳,虽然微弱,却不再是那令人心碎的游丝。王太医和年轻太医正全神贯注地施针,额上汗水涔涔,不敢有丝毫懈怠。侍女们屏息凝神,端着温水和干净的布巾守在一旁。

徐妙锦瘫坐在床榻边的矮凳上,浑身脱力。她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干裂,方才不顾一切为高炽渡气点穴,几乎耗尽了她的心神和体力。朱高燧紧紧依偎在她怀里,小手死死攥着她的衣襟,红肿的大眼睛惊惶不安地看着床上的哥哥,又警惕地望向门口。方才父王那如同煞神般闯入佛堂的恐怖气息,深深烙印在他幼小的心灵里。

就在这时!

“砰——!!!”

暖阁的门被一股狂暴的力量猛地踹开!沉重的门板狠狠撞在墙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凛冽的风雪和朱棣身上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暴怒与冰冷气息,如同实质般席卷而入!瞬间冲散了暖阁内那点可怜的暖意和希望!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浑身一颤!太医手中的银针差点掉落,侍女们失声惊呼,又死死捂住嘴。

徐妙锦猛地抬头,对上朱棣那双赤红如血、翻涌着毁灭风暴的眼睛时,心脏瞬间沉到了冰点!那眼神…比在佛堂时更恐怖百倍!充满了被欺骗的狂怒、噬骨的猜忌,还有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濒临崩溃的疯狂!

“王…王爷?” 徐妙锦下意识地将怀中的朱高燧抱得更紧,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怀中的孩子更是吓得浑身僵硬,小脸惨白,连哭都忘了。

朱棣根本无视暖阁内的其他人,他的目标只有一个!他几步就跨到徐妙锦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浓重的阴影,如同即将扑食的巨兽,将徐妙锦和朱高燧完全笼罩!

“徐妙锦!” 朱棣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轮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本王再问你一次!仪华下山前,在庆寿寺禅房,除了给你那瓶药…她到底还跟你说了什么?!关于玉佩!关于道衍!一个字都不许漏!”

他的手掌猛地张开,那枚温润的白玉药瓶和包裹着“佛”字玉佩的素白丝帕,被他狠狠攥在掌心,几乎要捏碎!那枚玉佩的一角从丝帕缝隙中露出来,碧绿的玉光在烛火下闪烁,刺痛了徐妙锦的眼睛。

玉佩!又是玉佩!王爷知道了?!他看到了道衍那里的“禅”字玉佩?!

徐妙锦脑中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姐姐确实在禅房对着那枚“佛”字玉佩落泪,神情哀戚绝望,仿佛生离死别。她也确实叮嘱过王府将有剧变,万事小心…但关于玉佩的来历,关于道衍,姐姐只字未提!她只是反复摩挲着那枚玉佩,喃喃低语着什么“宿命”、“因果”、“孽债”…那些话断断续续,语焉不详,徐妙锦当时沉浸在姐姐即将离去的悲伤和不解中,根本未曾深究!

“说!” 朱棣的耐心彻底耗尽!看着徐妙锦眼中闪过的惊惧和犹豫,他心中那点残存的理智彻底被暴怒吞噬!她在犹豫!她在害怕!她果然知道!她在替仪华隐瞒!她们姐妹情深,合起伙来欺骗他!

“王爷!姐姐…姐姐真的没有多说!” 徐妙锦被朱棣那几乎要择人而噬的眼神逼得几乎窒息,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她只是…只是对着那枚玉佩掉眼泪…说…说什么‘宿命难逃’、‘因果循环’…还有…‘欠下的债,终要还’…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她没说!一个字都没说!” 她几乎是嘶喊出来,声音带着哭腔和巨大的委屈。她不明白,姐姐已经死了,王爷为何还要如此逼问?为何还要用这种看仇人的眼神看着她?!

“‘宿命难逃’?‘因果循环’?‘欠下的债’?!” 朱棣咀嚼着这几个词,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宿命?她和道衍的宿命?!因果?他们之间纠缠的因果?!欠债?!仪华欠道衍的债?!还是道衍欠她的?!他们之间…果然有无法告人的过往!有纠缠不清的孽债!

“好一个不知道!好一个没说!” 朱棣怒极反笑,那笑声却比哭更难听,充满了绝望的嘲讽,“徐妙锦!你当本王是三岁孩童吗?!仪华连救命的丹药都托付给你!连王府将有剧变都告诉你!她会不告诉你这玉佩的来历?!她会不告诉你她和道衍的关系?!她下山…是不是为了他?!是不是?!”

最后一句,朱棣几乎是咆哮出来!声音震得暖阁的窗棂都在嗡嗡作响!他猛地俯身,带着浓重血腥气的气息喷在徐妙锦惨白的脸上,赤红的双目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仿佛要穿透她的灵魂,挖出所有隐藏的秘密!

“不是的!王爷!不是的!” 徐妙锦被他疯狂的指控惊呆了,巨大的冤屈和恐惧让她浑身颤抖如筛糠,“姐姐下山是为了祈福!是为了王府!为了您!为了孩子们!她怎么可能为了道衍?!王爷!您清醒一点!姐姐是被害死的啊!” 她不顾一切地哭喊,试图唤醒朱棣被愤怒蒙蔽的理智。

“为了我?为了孩子们?” 朱棣眼中的疯狂更盛,他猛地直起身,指着床榻上昏迷的朱高炽,又指向徐妙锦怀中被吓得魂不附体的朱高燧,“看看!看看他们!看看仪华留下的这两个可怜的孩子!这就是她所谓的‘为了’?!她若真为了我们,为何要隐瞒?!为何要对着别的男人的玉佩落泪?!为何要留下这些不清不楚的东西?!她若真为了我们,为何要死?!为何要抛下这一切?!”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亢,越来越扭曲,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和无处发泄的狂怒。仪华的死,是他心中最深的伤口,此刻却被他自己亲手撕裂,并涂上了最恶毒的暗忌!他无法接受仪华可能心中有别人,更无法接受她的死可能源于她与道衍之间某种他无法理解的“宿命”或“孽债”!这比单纯的被敌人杀害,更让他痛不欲生!那代表着背叛!代表着欺骗!代表着他倾注了所有感情的爱人,心中可能藏着另一个男人!

巨大的耻辱感和被愚弄的愤怒彻底吞噬了朱棣!他看着徐妙锦那张酷似仪华、此刻却写满惊惶和辩解的脸,只觉得一股毁灭的冲动直冲头顶!

“你不说是吧?” 朱棣的声音陡然降至冰点,平静得可怕,却比刚才的咆哮更令人毛骨悚然。他缓缓抬起手,指向被铁链锁在暖阁角落、负责看守暖阁门户的两名王府亲卫,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来人!给本王拖下去!用刑!撬开她的嘴!本王要知道仪华和道衍之间所有的龌龊!一个字都不许漏!”

“王爷!不可啊!” 王太医吓得魂飞天外,噗通跪倒,“徐小姐刚刚救了世子!她是功臣啊!王爷三思!”

“王爷!妙锦冤枉!妙锦真的不知道!” 徐妙锦面无人色,绝望地哭喊。用刑?!他竟然要对她用刑?!为了那些莫须有的猜忌?!

“拖下去!” 朱棣厉声咆哮,如同受伤的野兽,根本听不进任何劝阻!他需要一个答案!一个能解释这一切混乱、能平息他心中滔天怒火的答案!而徐妙锦,是唯一的突破口!他不在乎手段!不在乎后果!他只要真相!

两名亲卫面露难色,但在朱棣那足以杀人的目光逼视下,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父王!不要!不要抓姑姑!” 一直吓得不敢出声的朱高燧,此刻看到有人要抓徐妙锦,突然爆发出巨大的勇气,小兽般从徐妙锦怀里挣脱出来,张开小小的手臂,死死挡在徐妙锦身前,对着朱棣哭喊,“姑姑是好人!姑姑救了哥哥!父王是坏人!坏人!”

孩童稚嫩却充满愤怒和恐惧的指控,如同最后一根稻草,狠狠压垮了朱棣那根紧绷的神经!

“放肆!” 朱棣暴怒!他猛地挥手,一股大力并非直接打向朱高燧,而是狠狠扫向他挡在徐妙锦身前的手臂,意图将他拨开!

“燧儿!” 徐妙锦惊恐尖叫,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想护住孩子!

“砰!”

一声闷响!

朱棣含怒挥出的手臂,带着铁甲护腕,重重地扫在了徐妙锦扑过来的肩头!力量之大,远超他本意!

“啊——!”

徐妙锦痛呼一声,纤细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狠狠甩了出去!她撞翻了旁边的矮几,上面的药碗、水盆“哗啦”一声碎了一地!滚烫的药汁和冰冷的清水溅了她一身!她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肩胛骨传来钻心的剧痛,眼前金星乱冒,几乎当场昏厥!

“姑姑!” 朱高燧撕心裂肺地哭喊,扑到徐妙锦身边。

暖阁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力惊呆了!王太医和侍女们面无人色,瑟瑟发抖。连那两个准备执行命令的亲卫,也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朱棣也愣住了。他看着摔倒在地、狼狈不堪、痛苦蜷缩的徐妙锦,又看看自己那只刚刚挥出的、带着护腕的手…他…他做了什么?他打了妙锦?打了刚刚拼死救回他儿子的妙锦?

一丝微弱的、冰冷的理智,如同穿透厚重乌云的微光,艰难地试图刺入他狂暴的心绪。他看着徐妙锦痛苦苍白、泪流满面的脸,看着她不顾自身护住高燧的姿态…这姿态…多么像仪华…仪华也是这样,永远挡在孩子们身前…

仪华…仪华会骗他吗?会为了别的男人抛下他和孩子们吗?

“王爷…” 徐妙锦艰难地抬起头,泪水混合着地上的水渍和药汁,狼狈不堪,但那双眼睛却死死盯着朱棣,带着一种被彻底伤害后的绝望和倔强,“…您可以打死我…但…姐姐的清白…不容污蔑!她…她从未负您!” 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带着泣血的控诉。

朱棣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剧痛瞬间蔓延全身!他张了张嘴,喉头滚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滔天的怒火,在徐妙锦这绝望的眼神和控诉下,竟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发出“嗤嗤”的声响,暂时偃旗息鼓,只余下冰冷的灰烬和更深的迷茫与痛苦。

**三、 暗影浮动**

就在暖阁内气氛凝滞、朱棣心神剧震之际。

承运殿正殿,灵堂。

丘福忠实地执行着朱棣的命令,如同一尊铁塔,守在道衍那口简陋的白木棺椁旁。他目光锐利如鹰,扫视着灵堂内每一个角落,尤其是那两名被铁链锁住、瘫倒在地的灰衣僧人。殿门紧闭,隔绝了风雪,也隔绝了暖阁那边的混乱声响,只剩下长明灯烛火摇曳的噼啪声,更添几分死寂。

那两个僧人形容枯槁,遍体鳞伤,气息奄奄。年长些的僧人法号慧明,他浑浊的目光死死盯着道衍棺椁的方向,口中无声地翕动着,似乎在默诵经文。年轻些的慧觉则低垂着头,身体因寒冷和伤痛微微颤抖。

丘福的目光再次扫过棺椁。王爷方才的失态和那两枚诡异的玉佩,让他心中也充满了巨大的疑云。道衍大师…真的死了吗?那支毒箭…还有那枚“禅”字玉佩…一切都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他的目光落在道衍那只被朱棣强行掰开的左手上。王爷当时似乎想确认什么?丘福心中一动,出于武将的谨慎和对异常的本能警觉,他上前一步,再次仔细查看那只枯瘦的手。冰冷的,僵硬的,毫无生机…似乎并无异常。

丘福皱紧眉头,目光下意识地顺着那只手臂向上,掠过道衍那身沾染着幽蓝毒血和朱棣喷溅鲜血的殓衣,最终落在他枯槁平静的脸上。

等等!

丘福的瞳孔骤然一缩!

灯光下,道衍那紧闭的眼睑边缘,靠近太阳穴的位置…似乎…有一丝极其细微的、不自然的…**抽动**?极其微弱,如同幻觉,稍纵即逝!

丘福的心猛地一跳!他以为自己眼花了!他屏住呼吸,凑得更近,死死盯住道衍的脸!

没有!毫无动静!那张脸灰败枯槁,如同风干的树皮,死气沉沉。

是错觉?还是…灯影晃动造成的视觉误差?

丘福不敢确定,但一股强烈的直觉告诉他,绝不可能!他跟随朱棣征战多年,无数次在尸山血海中爬出,对生死的界限有着近乎野兽般的敏锐!刚才那一丝抽动,绝非死物能有!

他猛地伸出手指,带着铁甲手套的指尖,毫不犹豫地探向道衍的颈侧!

冰冷!僵硬!

没有脉搏!

丘福的心沉了下去。难道真是错觉?

他不甘心!目光如同探针,再次扫视道衍全身。突然!他的视线定格在道衍胸前那支幽蓝的毒箭上!箭杆深深没入胸膛,只余箭尾在外…等等!

丘福猛地俯身,凑到箭杆伤口处!一股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带着奇异甜腥的气息,混合着血腥味,若有似无地飘入他的鼻腔!

这不是纯粹的尸臭!这更像是…某种特殊的药味!掩盖在毒血之下!

一个大胆到令他浑身发冷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丘福脑海——**假死!龟息!** 江湖上失传已久的秘术!配合特制的药物,可以让人进入一种极其类似死亡的状态,连脉搏心跳都能降至微不可察!

道衍…可能没死!他在装死?!

这个念头让丘福瞬间汗毛倒竖!如果道衍没死,那他为何要装死?那支冷箭是谁放的?是配合他?还是…另有所图?!王爷刚才的暴怒和逼问…岂不是…?!

丘福猛地直起身,脸色剧变!他必须立刻禀报王爷!此事关系重大!他下意识地就要转身冲向暖阁方向!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

异变陡生!

“噗!噗!”

两声极其轻微、如同蚊蚋振翅的破空声,毫无征兆地在死寂的灵堂中响起!

丘福毕竟是身经百战的悍将,对危险的感知已成本能!他听到声音的瞬间,身体已下意识地向侧面猛扑!

“笃!笃!”

两支细如牛毛、闪烁着幽蓝光泽的毒针,深深钉入他刚才站立位置后的朱漆殿柱上!针尾兀自颤动,发出细微的嗡鸣!

有人偷袭!

丘福就地翻滚,瞬间拔出腰间的佩刀!厉声喝道:“谁?!出来!”

灵堂内烛火剧烈摇曳,光影晃动,却空无一人!只有那两名被锁链锁住的僧人,惊恐地抬起头。

“保护王爷!” 丘福朝着殿外怒吼!同时目光如电,扫视着殿梁、帷幕等一切可以藏人的角落!那放冷箭的鬼魅!他果然没走!或者…一直潜伏在王府之中!

殿外的黑鸦卫听到丘福的示警,瞬间撞开殿门涌入!刀剑出鞘,寒光凛冽!

“有刺客!搜!” 丘福厉声下令,心却沉到了谷底。对方一击不中,必然远遁。更让他心惊的是,对方的目标似乎…是他?因为他在查看道衍的“尸体”?对方不想让他发现什么?!

他猛地回头看向道衍的棺椁!

就在他回头的一瞬间!

“呼——!”

一股不知从何处卷起的阴风,猛地吹过灵堂!所有的烛火在同一时间剧烈摇曳,几近熄灭!整个灵堂瞬间陷入一片昏暗!

“保护棺椁!” 丘福心头警铃大作!不顾一切地扑向棺椁方向!

黑暗中,只听得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布帛摩擦的“嗤啦”声!紧接着,是锁链被强力挣断的“咔嚓”脆响!

“啊——!” 一声短促的、属于年轻僧人慧觉的惨叫骤然响起,又戛然而止!

烛火在阴风过后,艰难地重新稳定下来,光线恢复。

丘福和冲进来的黑鸦卫们,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那口白木棺椁依旧在原地。

但棺椁旁边,锁着两名僧人的位置!

年长僧人慧明依旧瘫倒在地,双目圆睁,充满了极致的惊恐,死死盯着上方。他脖颈处,一道细细的血线正缓缓渗出——显然是被刚才那阴风中的利刃瞬间割喉!

而年轻僧人慧觉…不见了!

地上只余下两截被某种锋利之物瞬间斩断的精钢铁链!

“追!刺客劫走了人犯!” 丘福目眦欲裂,嘶声怒吼!他冲到慧明尸体旁,只见这老僧临死前,一只手指竟死死抠进了冰冷的地砖缝隙,指尖血肉模糊!而在那缝隙旁,用血…歪歪扭扭地写着一个模糊的字迹,似乎是他用尽最后力气留下的——

那是一个未写完的…**“钟”**字?!

“钟?”丘福心脏狂跳!钟?!指的是什么?!报恩寺的钟?!还是…王府某个地方的钟?!这老僧想提示什么?!

“报——!” 一个浑身浴血、踉跄冲进灵堂的黑鸦卫哨探,嘶声打断了丘福的思绪,“王爷!丘将军!王府西角…西角地牢被劫!关押的葛诚…葛诚被人救走了!看守兄弟…全…全死了!”

轰——!

又一个惊雷炸响!

葛诚被救走了?!那个“内应”?!那个书房藏有仪华锦囊的关键人物?!

丘福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调虎离山!声东击西!

刺杀他是假!劫走慧觉(或者灭口慧明?)是真!而真正的目标,是地牢里的葛诚!

对方在王府内,竟然拥有如此可怕的力量和渗透能力!能在黑鸦卫重重守卫下,同时袭击灵堂和地牢!还能在丘福眼皮底下杀人劫囚!

道衍的“死”…仪华的死…玉佩的秘密…葛诚的被救…这一切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一个多么庞大、多么可怕的势力?!

丘福猛地看向道衍的棺椁。烛光下,那具“遗体”依旧平静地躺着。但此刻,在丘福眼中,这平静却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对身边心腹低吼:“快!去暖阁!保护王爷!禀报葛诚被劫!还有…”他看了一眼地上那个未写完的血字“钟”,咬牙道,“…小心…钟!”

**四、 寒夜惊钟**

暖阁内,死寂如坟。

朱棣僵立在原地,如同一尊被冰封的雕像。他看着地上蜷缩着、痛苦喘息、泪流满面的徐妙锦,看着她肩头被自己护腕刮破的衣衫下渗出的血迹,看着她怀中死死护着、对自己怒目而视的幼子高燧…方才那毁灭一切的暴怒,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只留下冰冷刺骨的茫然和一种被掏空般的巨大疲惫。

他做了什么?他在盛怒之下,对自己的妻妹、刚刚救了他儿子性命的恩人,挥出了手?仅仅是因为那些毫无根据、被嫉妒和猜忌扭曲的疯狂念头?

仪华…仪华若在天有灵,看到这一幕,会怎样看他?

“王爷!王爷!” 急促而惊惶的脚步声和呼喊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暖阁内令人窒息的死寂。

丘福的心腹亲卫浑身浴血,踉跄着冲了进来,看到暖阁内的景象也是一愣,但军情如火,他顾不上许多,噗通跪倒,嘶声禀报:“王爷!大事不好!灵堂遇袭!慧明被杀!慧觉被劫走!地牢…地牢也被劫了!葛诚…葛诚被人救走了!看守兄弟…全部殉职!”

轰——!

这个消息,如同又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朱棣本已混乱不堪的心神上!

葛诚被救走了?!那个书房里藏着仪华锦囊的关键“内应”?那个可能连接着仪华与道衍、连接着整个阴谋的关键人物?!

灵堂遇袭?慧明被杀?慧觉被劫?!道衍的护卫?!

调虎离山!连环出手!对方在王府内竟有如此能力?!

朱棣猛地转头,赤红的双目死死盯住那报信的亲卫,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你说什么?!葛诚…被救走了?!谁干的?!人呢?!”

“属下…属下不知!” 亲卫被朱棣那噬人的目光吓得一哆嗦,“对方…对方武功极高,手段狠辣,配合默契…如同鬼魅…兄弟们…根本拦不住!丘将军正在灵堂善后,命属下速来保护王爷!丘将军还说…还说…‘小心…钟’!”

“钟?”朱棣眉头拧成一个死结。钟?什么钟?报恩寺的钟?还是…王府的钟楼?!

巨大的挫败感和一种前所未有的、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冰冷恐惧,瞬间攫住了朱棣!他自以为掌控北平,是这方天地的主宰,却原来,在这深沉的雪夜之下,潜伏着他看不见的毒蛇,在他眼皮底下,杀人、劫囚、如入无人之境!而他,却还在为了虚无缥缈的猜忌,对自己人挥拳相向!

他缓缓低下头,再次看向地上的徐妙锦。徐妙锦也正看着他,那双酷似仪华的眼眸中,充满了痛苦、失望、不解,还有一丝…深深的悲悯?

这悲悯的目光,像一根针,狠狠刺穿了朱棣最后的骄傲。

“王爷…” 王太医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开口,“徐小姐的伤…需要尽快处理…还有世子…”

朱棣仿佛没听见,他沉默着,高大的身影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异常孤寂和沉重。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弯下腰,不再是那个睥睨天下的藩王,更像是一个背负着千斤重担、步履蹒跚的普通人。他伸出那只刚刚挥出、此刻却微微颤抖的手,似乎想去扶起徐妙锦,又似乎充满了犹豫和愧疚。

暖阁内一片寂静,只有朱高燧压抑的抽泣声和朱高炽微弱的呼吸声。

就在这时——

“咚——!”

“咚——!”

“咚——!”

深沉、悠远、仿佛穿透了厚重风雪和王府高墙的钟声,毫无征兆地,在死寂的寒夜中,清晰地响起!

三声!

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古老而肃穆的韵律,如同来自幽冥的召唤,又像是某种宣告的序曲,重重地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

这钟声…不是来自王府的钟楼!也不是来自最近的报恩寺!

它来自…更远、更深沉的方向!

朱棣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

丘福的血字警示——“小心…钟”——瞬间在他脑中炸响!

徐妙锦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这钟声…这钟声的韵律…她似乎在姐姐下山前的某个深夜,在庆寿寺的后山…隐约听到过?!

朱棣缓缓直起身,脸上的迷茫和愧怍瞬间褪去,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激怒后的、冰冷到极致的森然!他猛地转身,面向钟声传来的方向(那是北平城西北角的方向),玄色的王袍在烛光下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他知道了!

庆寿寺!后山!那口早已废弃多年的古钟!

“好…很好!” 朱棣的声音低沉得如同深渊的回响,每一个字都蕴含着焚天的怒火和无尽的杀意,“调虎离山…劫囚杀人…现在…终于忍不住要现身了吗?!”

他不再看地上的徐妙锦,不再看昏迷的儿子和惊恐的幼子。他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愤怒,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到了那三声诡异的钟声之上!

“丘福!” 朱棣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威压,“点齐‘黑鸦卫’!随本王…去‘听’钟!”

话音落下,他如同一支离弦的黑色利箭,裹挟着滔天的煞气,猛地冲出暖阁,决绝地投入门外那漫天狂舞的风雪之中!目标——庆寿寺后山!

暖阁内,只留下惊魂未定的众人。

徐妙锦捂着剧痛的肩膀,挣扎着坐起身,望着朱棣消失在风雪中的背影,又听着那似乎还在耳边回荡的诡异钟声,一股巨大的、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姐姐…道衍…玉佩…葛诚…钟声…

这一切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王爷这一去…是揭开真相?还是…踏入更深的陷阱?

而此刻,在所有人都未察觉的灵堂角落,那口简陋的白木棺椁里。

道衍那只被朱棣掰开、又被丘福仔细查看过的左手…那枯瘦如柴、毫无血色的食指指尖…在厚厚的殓衣袖口掩盖下,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动了一下**。

**尾声:古刹遗音**

庆寿寺后山,风雪更急。

荒草凄凄,断壁残垣,一口巨大的、布满青苔和岁月裂痕的青铜古钟,孤悬在一座早已倾颓的钟亭之下。寒风吹过钟亭破损的檐角,发出呜咽般的悲鸣。

朱棣率领着丘福和数十名最精锐的“黑鸦卫”,如同黑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潜行至这片废墟外围。浓重的血腥味和打斗痕迹在雪地上异常刺眼——显然,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短暂而惨烈的厮杀。几具穿着夜行衣的尸体倒在雪地里,鲜血尚未完全凝固,看装束,正是之前劫走慧觉和袭击丘福的人!

“王爷,清理干净了,对方留下断后的死士,已全部格杀。没有活口。” 丘福压低声音禀报,脸色凝重,“慧觉…和葛诚…不知所踪。这钟…敲响之后,就再无动静。”

朱棣面沉似水,鹰隼般的目光扫过战场,最终死死锁定在那口巨大的青铜古钟上。钟声就是从这里传出的。对方引他前来,却又消失无踪?是戏耍?还是…另有深意?

他一步步走向那口古钟。每一步踏在积雪上,都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在这死寂的废墟中格外清晰。黑鸦卫们无声散开,占据有利位置,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古钟巨大,钟身布满斑驳的铜绿和模糊不清的梵文刻痕。钟口下方,积雪被清扫出一片空地,似乎有人曾在此驻足。

朱棣停在钟前,伸出手,带着铁甲手套的手指,缓缓抚过冰冷粗糙的钟壁。上面…似乎有些新的划痕?他凑近细看。

就在这时!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幻觉般的金属震颤之音,毫无征兆地从巨大的钟体内部传来!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奇特的共鸣,瞬间穿透风雪,清晰地传入朱棣的耳中!

朱棣浑身一僵!猛地抬头!

不是钟声!是…钟内有东西在震动?!

几乎就在这震动声响起的同一刹那!

“咻——!”

一道凄厉到极致的破空声,撕裂风雪,从钟亭上方倾颓的梁柱阴影处,如同毒蛇吐信,直射朱棣的后心!速度快到肉眼根本无法捕捉!

“王爷小心!” 丘福的示警和拔刀声同时响起!但他距离稍远,鞭长莫及!

朱棣毕竟是身经百战的枭雄!对杀机的感知早已融入骨髓!在那破空声响起的前一瞬,他已本能地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从尾椎骨窜上!他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已凭借无数次生死搏杀练就的本能,猛地向侧面扑倒!

“噗嗤!”

利器入肉的闷响!

那枚闪烁着幽蓝光泽、造型奇特的菱形飞镖,带着巨大的力道,狠狠钉入了朱棣刚才站立位置后的古钟钟壁!深深嵌入青铜之中!镖尾兀自剧烈颤动!

只差分毫!若非朱棣那千钧一发的本能闪避,此刻被钉穿的,就是他的心脏!

“在上面!” 丘福目眦欲裂,怒吼着挥刀扑向钟亭梁柱!黑鸦卫的弩箭如同暴雨般倾泻向那片阴影!

然而,梁柱阴影处空空如也!只有几片被劲风带下的残雪,簌簌飘落。偷袭者如同鬼魅,一击不中,已然远遁!

“王爷!您没事吧?!” 丘福冲到朱棣身边,惊魂未定。

朱棣从雪地上缓缓站起,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毫发无伤,但刚才那生死一线的惊险,让他的心沉到了谷底。对方不仅引他前来,还在这里布下了致命的杀招!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和宣战!

他走到古钟前,目光阴鸷地盯着那枚深深嵌入钟壁的菱形毒镖。镖身幽蓝,造型古朴诡异,绝非中原常见样式。更让他在意的是,镖尾上,似乎…系着什么东西?

朱棣伸出铁甲覆盖的手指,小心地捏住镖尾,用力将那毒镖从青铜钟壁上拔了出来!

镖尾上,系着一小卷被揉皱的、极其坚韧的…**素白丝绢**?!

朱棣的心猛地一跳!这丝绢的质地…与包裹仪华断发和玉佩的那方丝帕…几乎一模一样!

他强压着剧烈的心跳,手指微微颤抖着,将那卷小小的丝绢展开。

丝绢上,没有文字。

只有用某种极其细腻、近乎透明的暗红色颜料(是血?!),寥寥数笔勾勒出的一个图案——

一尊低眉垂目的**佛像**。

佛像的眉心,不是常见的白毫相,而是被点上了一滴…**朱砂般的血泪**!

血泪佛像?!

朱棣的瞳孔骤然收缩!这图案…这血泪…代表着什么?!是凶手留下的标记?还是…某种指向性的暗示?!

他猛地抬头,再次看向那巨大的青铜古钟。方才那诡异的、来自钟体内部的震动声…是什么东西?

“砸开它!” 朱棣指着古钟,声音冰冷如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丘福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他挥手下令:“来几个人!砸钟!”

几名魁梧的黑鸦卫立刻上前,抽出沉重的战刀或铁锤,朝着巨大的青铜古钟狠狠劈砸下去!

“铛——!”“哐——!”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在寂静的雪夜后山骤然响起!火星四溅!

青铜古钟虽然巨大沉重,但毕竟年代久远,钟壁已有裂纹。在几名精锐军士的全力劈砸下,很快,靠近钟口下方的一处薄弱位置,“咔嚓”一声脆响,裂开了一道缝隙!

丘福亲自上前,用刀撬开裂缝,伸手探入钟内那漆黑的空间摸索。

片刻,他的手猛地顿住!脸上露出极度惊愕和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缓缓抽出手。

在他手中,赫然握着一件东西——

那是一个极其陈旧的、用褪色发白的粗麻布缝制的、**婴儿襁褓**?!

襁褓很小,显然属于初生的婴孩。布料粗糙,边缘磨损得厉害,上面还沾染着一些早已干涸发黑的、可疑的污渍…像是…血迹?!

在这诡异杀局、血泪佛像的指引下,在这口废弃古钟的内部,竟然藏着这样一个充满岁月痕迹的婴儿襁褓?!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棣死死盯着丘福手中那个小小的、散发着陈腐气息的襁褓,只觉得一股寒意,比这漫天风雪更冷千倍万倍,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理解眼前这荒诞而惊悚的关联!

佛像…血泪…古钟…婴儿襁褓…

仪华…道衍…玉佩…葛诚…

一个模糊而恐怖的猜想,如同黑暗中悄然浮现的冰山一角,带着足以颠覆一切的寒意,缓缓浮现在朱棣混乱的脑海深处。这个猜想让他浑身冰冷,连灵魂都为之颤抖!

他猛地抬头,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风雪和夜幕,死死盯向庆寿寺主殿的方向,那个仪华最后停留、对着玉佩落泪的禅房所在!

一个冰冷而充满恶意的声音,如同毒蛇的嘶鸣,毫无征兆地在他耳畔响起,清晰得如同有人贴着他的耳朵低语:

“…想知道血泪佛的秘密吗?…朱棣…子时三刻…禅房等你…”

声音飘渺,瞬间消散在风雪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朱棣如遭雷击,浑身剧震!他猛地环顾四周!风雪茫茫,除了他和黑鸦卫,空无一人!

是谁?!

那声音…是男是女?是人是鬼?!

禅房…又是禅房?!

血泪佛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和这襁褓…有什么关系?!

子时三刻…那是一个时辰之后!

去?还是不去?

朱棣攥紧了手中那方描绘着血泪佛像的丝绢和那枚冰冷的菱形毒镖,指节捏得发白。他看着丘福手中那个诡异的婴儿襁褓,又想起暖阁内徐妙锦绝望的眼神和灵堂棺椁中道衍那可能未死的“遗体”…

风雪呼啸,如同鬼哭。

燕王朱棣,这位即将搅动天下的枭雄,此刻却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深不见底、布满迷雾和致命陷阱的悬崖边缘。

子时三刻,庆寿寺禅房。那等待他的,是血淋淋的真相?还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无间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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