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派大殿穹顶之下,烛火被血腥味灼得噼啪爆响,蜡泪顺着盘龙柱蜿蜒成凝固的血河。
赵勾什的玄铁拂尘扫过最后一道银弧,三具扑来的傀儡在半空中爆成木屑雨,天枢剑早失去了光芒。
却见殿门裂缝里又涌出十数具蒙着生人面皮的木甲,关节错动时发出朽木断裂般的噼啪声,那黑曜石镶嵌的瞳孔在火光中泛着幽冷的鬼火。
\"刘廿!你这缩在阴沟里的毒蝎!\" 他的暴喝撞在雕梁画栋间,震落的藻井金粉混着梁间积尘簌簌落下。
殿外传来狼卫甲胄摩擦的闷响,赤蝎纹甲的死士正用淬毒长刀将突围的昆仑弟子逼回庭院,刀光织成密不透风的铁网,将整片建筑群困成血色囚笼。
傀儡手中的锈刀齐齐劈下,刀风里竟裹挟着西夏狼卫特有的腥膻。
赵勾什拂尘急旋如银蛇狂舞,银丝绞断两柄刀刃的刹那,忽觉手腕一麻 —— 最左侧的傀儡竟是狼卫所化。
只见那傀儡从袖中抖出漆黑铁链,链尖勾着腐肉般的毒囊,猛地一拽间,他道袍下摆已被扯出尺长裂口。
后背重重撞上鎏金香案,供桌上的青铜香炉轰然砸落,滚烫的香灰溅上脚踝,烫出一串燎泡。
十具傀儡趁势合围,刀光如林密不透风。
他足尖点地旋身跃起,拂尘如灵蛇钻隙,挑断三具傀儡的肩颈关节,木屑混着黑油喷溅而出。
却见断裂处渗出的粘稠黑液在空气中凝结成血丝状筋络,断裂的木甲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愈合。
殿角频频传来昆仑弟子的惨呼。
那名被狼卫划开肩胛的弟子鲜血滴落,黑液骤然沸腾,断裂的傀儡残肢竟如活物般扭曲生长。
刘廿的笑声从殿顶横梁滴落,绣金线的靴底扫落瓦片:\"赵长老的功力真是更胜从前 —— 可惜,你杀的尽昆仑门人吗!\"
他怀中托着毒核,指尖银针刺入核心毒蝎的瞬间,殿中所有傀儡同时发出破锣般的嘶吼,攻击速度陡增三分。
赵勾什的拂尘银丝已断去大半,每一次挥舞都带起血线。
他瞥见殿门处堆积的傀儡残骸下,露出弟子们染血的月白道袍,道袍上的云纹被黑液腐蚀得面目全非。若此刻退走,便是各路援军赶到,昆仑派也免不了被屠灭满门,那他终其一生想要守护的家都成了虚无。
\"师父快走!\" 有幸存弟子掷出铁剑为赵勾什挡下致命一击,自己却被铁链洞穿咽喉。
赵勾什接住弟子坠落的身体,指腹触到他后颈未散的体温,忽觉丹田真气如堤岸崩溃。
殿外狼卫开始撞击殿门,夯木门板发出老牛哀鸣般的呻吟。
刘廿在梁上轻笑,毒核上的银针又刺入三分:\"看看你脚下的血,这些可都是昆仑未来的梁柱,如今全成了我蛊阵的肥料。\"
傀儡刀锋擦着他耳垂划过,割下一绺霜白长发。
他踉跄后退,后背抵住殿中最粗壮的盘龙柱,柱身上历代掌门心血篆刻的经文在他掌心渗出微光。
望着满地蠕动的断肢与蒸腾的黑血,他将拂尘重重顿地,激起的血珠在烛火中划出暗红弧线,那些飞溅的血滴竟在半空凝成细小剑刃,\"昆仑道统... 不可绝于此地!\"
喉间翻涌的血沫混着碎牙喷溅而出,他猛地将全身真气注入拂尘,断裂的银丝竟在火光中泛起赤芒。
最后三具傀儡扑来时,他如倦鸟归林般旋身,万千银丝如离弦之箭洞穿所有傀儡的黑曜石般的瞳孔。
黑液喷涌如泉,触及他浸透心血的道袍时尽数化作紫烟。
刘廿咦了一声,脸上仍挂着胜券在握的微笑,他看出赵勾什已是强弩之末,此刻怕是做着最后挣扎。
殿外狼卫撞破殿门的刹那,赵勾什单膝跪在血水中,周身真气如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他抬手贴向盘龙柱经文,艰难凭柱站住,望着殿外涌入的赤蝎死士,嘴角扯出染血的笑意:\"昆仑有我一日... 便不容鼠辈... 踏足...\"
夜漏已残,赵勾什的拂尘早已缠满血污,每一次挥扫都带起黏腻的血线。
他背靠残破的窗棂,玄色道袍被剑气割得褴褛,露出的肌肤上布满纵横交错的刀痕。对面刘廿的赤蝎卫如潮水般涌来,刀锋在烛火下泛着幽蓝的毒光,每一步逼近都让地面腾起淡紫色的瘴气。
\"赵长老,何必垂死挣扎?\" 刘廿负手立于阶前,锦袍上的金线狼首纹在血光中扭曲如活物,\"梁皇后的命令,你当真以为能违抗?\"
赵勾什喉头涌上腥甜,却硬生生咽了下去。
他想起祁连山谷中白重朝那声震碎冰棱的怒喝,想起木征铁骑踏碎红柳滩时扬起的血雾,指节在拂尘杆上抠出深深的凹痕。
就在他腕脉即将被毒刃划开的刹那。
\"哐当!\"
后窗的雕花棂格轰然碎裂,寒星般的剑刃裹挟着风雪倒卷而入。
白岚玄衣猎猎,手中拂雪剑划出半轮银月,瞬间将三名狼卫的刀网绞成碎片。她发间的昆仑玉簪早已失落,散乱的发丝间凝着冰晶,那双曾映着雪山明月的眸子此刻燃着焚天的烈焰。
\"赵勾什!\" 白岚的声音冻得发脆,剑尖直指他溅血的咽喉,\"你还敢回来昆仑!\"
桃枝紧随其后落地,青竹杖却横在白岚身前,目光如电扫过狼藉的战场。
\"师姐且慢!\" 桃枝竹杖轻挑,挡开白岚递出的剑锋,\"事有蹊跷,且听他一言!\"
却见旁的昆仑弟子上前将今夜遭遇一应说出。
刘廿眉头一皱,袖中暗器激射而出。
赵勾什却在此时猛地旋身,拂尘如铁索般缠住白岚手腕,将她扯向自己身后。毒刃擦着白岚衣摆划过,在青砖上犁出三尺深的沟壑。
\"白姑娘...\" 赵勾什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害了师兄,是我对你不住。\"
白岚一怔,剑锋微颤。
\"刘廿要用毒功控制了我...\" 赵勾什咳出的血珠落在拂雪剑刃上,竟化作青烟,\"现在,杀了我... 也算替你爹报仇...\"
赵勾什暴起反手握住白岚的手腕,将剑锋引向自己心口:\"杀了我!用昆仑剑法... 给白掌门报仇!\"
浸透了断壁残垣间的血腥气。赵勾什单膝跪地,拂尘杆斜撑着龟裂的青砖,指节因用力而泛着青白。他肩甲下的狼毒伤口正渗出紫黑血珠,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里碎裂的肋骨,发出细微的 \"咔嗒\" 声。
\"白姑娘...\" 他抬起头,月光穿过坍塌的檐角,照亮他半边血肉模糊的脸,\"动手吧。\"
白岚的拂雪剑悬在他咽喉三寸处,剑身因内力激荡而微微震颤。
剑锋映出她紧咬的下唇,以及那双盛满恨意却又陡然凝滞的眼。一年来,她在昆仑绝壁下挥剑万次,每一道剑痕都刻着 \"赵勾什\" 三字,却从没想过这仇人会以如此姿态伏在自己剑下。
\"师妹!\" 桃枝的竹杖横扫开扑来的傀儡,却被狼卫的毒刃划开袖口,\"他丹田气海已被赤蝎毒蚀空,再不动手便要被刘廿炼成活尸!\"
数十具裹着铁甲的傀儡正从瓦砾堆中爬出,关节活动时发出锈蚀的吱呀声。
更远处,刘廿的狼卫列成圆阵,毒刃在月光下织成幽蓝的网,渐渐收紧。
赵勾什突然咳出一口血沫,染红白岚的玄色裙裾。他摸索着扯下腰间的剑鞘,里面露出半柄缠着银丝的古剑,剑格处嵌着北斗天枢的纹饰。
\"天枢剑...\" 他的声音轻得像风中残烛,\"拿好......\"
白岚的剑尖猛地一颤,赵勾什的手掌突然扣住她握剑的手,将剑锋狠狠刺入自己心口。
\"以昆仑... 剑法...\" 他瞳孔涣散的刹那,古剑 \"呛啷\" 落在白岚掌心,\"破他... 功体...\"
血线顺着剑身蜿蜒而下,在青砖上绘出北斗的形状。桃枝的竹杖恰好点中最后一具傀儡的百会穴,却见刘廿的身影如鬼魅般掠过尸堆,毒刃直取白岚后心。
白岚旋身挥剑,天枢剑划出的银弧竟将毒刃震出寸许缺口。
她这才发现剑身流转的寒光中,隐隐有昆仑雪水的波纹 —— 原来这柄剑正是先祖当年从元昊王陵带出的镇邪之物。
刘廿的惊怒咆哮混着狼卫的嘶吼在废墟中回荡,白岚握紧天枢剑的手却渐渐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