毡帐间的驼铃忽而静默,野利部的族人正将最后几袋青稞搬上驼车。
阿月蹲在火堆旁,用素帕擦拭铜铃里的机簧,鸭蛋儿倚着马槽,火狐尾巴在风中轻晃。
忽有孩童指着天际惊呼:\"看!好多黑点!\"
众人抬头望去,远处雪原上尘烟如龙,马蹄声震得积雪簌簌而落。
野利铎曩握刀的手青筋暴起,毡帐外的青铜狼首灯在风中呜咽。
却见上百玄甲铁骑如乌云压境,为首之人摘下覆面铁甲,却是刘廿的面容。
\"野利铎曩,你这西夏走狗!你部与宋廷奸细私通霉粮,害死我大宋边军数百!今日便要将你们这伙野心狼子斩草除根!\"
\"放屁!\"野利铎曩踏前一步,狼牙刀在雪地上划出深痕,\"刘廿,你分明才是霉粮案主谋!说,我弟野利银虬是不是你杀的!\"
刘廿倒不否认,\"既然如此想念舍弟,便下去随他作伴吧!\"
暮云低垂,劲风卷起残雪,却是阿月与鸭蛋儿急急赶来。
阿月素手轻扬,寒星骤现,匕首出鞘,刃尖直指刘廿眉心。
鸭蛋儿袖中铜钉早已扣紧,稚嫩面庞因愤懑涨得通红,似熟透的柿子。
\"刘廿,休在此处混淆视听!\"阿月厉叱一声,\"分明是你勾结西夏狼子,妄图挑起烽烟!为了一己私欲,残骸无辜,如今更欲将野利部赶尽杀绝,天理昭昭,岂能容你猖狂!\"
刘廿却似充耳未闻,唇角勾起阴鸷笑意,袍袖一拂,身后官兵如黑云压城,弓弦齐鸣,箭镞寒芒锁住野利部众人。
一声\"杀\"字如惊雷炸响,箭雨倾泻而下。
前些日子,刘廿失了令牌,见野利部再不受他掌控,方才恼羞成怒,要借剿灭霉粮祸首的由头,为自己晋升添功,更能为宋夏之间再添血仇。
\"刘廿,你这小人!\"野利铎曩怒吼如雷,狼牙刀猛然出鞘,刃光映日,似寒电劈空。
野利铎曩身形暴起,如怒狮出柙,直扑敌阵。刀锋所过却是专斩军马,官兵阵脚登时大乱。
但如蝗箭雨并未退去,部族勇士已有数人中箭仆地,惨呼声撕破长空。
老弱妇孺皆已进帐避祸,却见一白发老者踉跄奔出,手里举着一杆斑驳战旗。旗上狼图腾虽已褪色,金线勾勒的\"野利\"二字仍透出凛然之气。
老者高举战旗,老迈的声音此时却如定海神针一般:\"此乃先皇亲授之旗!野利部的儿郎们,为了部族血脉,为了祖先荣耀,战斗!\"
战旗猎猎,如战鼓擂动心魂。
野利部勇士们见状,热血沸腾,吼声震天,竟似猛虎添翼,刀光更盛,纷纷杀入敌阵。野利铎曩更是如蛟龙搅海,狼牙刀舞动间,便是砍得周围血肉横飞。
激战正酣时,忽闻刘廿冷笑。
\"尔等蛮夷,岂知我大宋兵甲之利!\"言罢,竟有数架弩车推至阵前,巨弩如黑龙昂首,弩箭寒芒森森。
野利部伤亡骤增,伤者哀嚎声此起彼伏。
心知敌众我寡又无兵器之利,若僵持下去,部族必灭。野利铎曩忽仰天长啸:\"阿月、鸭蛋儿,求你们助族中妇孺突围!我在这里断后!\"
阿月泪盈于睫,欲言又止。
野利铎曩猛然推她入人群,狼牙刀横胸,厉声道:\"快走!趁着野利勇士的血还未流干,再晚就来不及了!\"
言罢,刀光暴涨,如银龙搅海,硬生生劈开一条血路。官兵为其悍勇所慑,一时竟不能直撄其锋。
\"走!\"阿月低喝一声,身形如燕掠向毡帐。鸭蛋儿紧随其后,却见几名野利部勇士已自发聚拢,皆是部族中身手矫健的壮年汉子。
这几个汉子各自背负着部族珍藏的羊皮卷与药匣,此刻亦将性命置之度外。
\"阿月姑娘,我们的性命交给你,务必要护着车架与妇孺冲出谷口!\"汉子刀尖滴血,嗓音沙哑如砂纸磨砺。
阿月凝眸望去,远处毡帐旁,十余辆牛车正载着老弱妇孺,车辕上堆满部族仅存的粮草与兵器。箭雨已逼近帐前,牛群受惊嘶鸣,乱作一团。
\"你们三人,随我开路! 鸭蛋儿,护住车架,若有官兵近身,铜钉专打马眼!\"
鸭蛋儿点头如捣蒜,铜钉出手,竟将一名官兵坐骑双目钉瞎,黑马嘶鸣着人立而起,撞翻周遭数人。
回望时,只见野利部的战士个个浴血,野利铎曩如孤峰峙立,一步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