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是凌天来赐予齐动础的权杖。
而整个沧海市的地下世界,都是他权杖之下的领地。
天来集团收购“远洋航运”的消息,如同一颗投入深海的核弹,余波正疯狂席卷着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水面上,是资本的狂欢与媒体的惊叹。
水面下,却是彻骨的寒意与血腥的躁动。
齐动础的身影,便如幽灵般行走在这片深不见底的暗流之中。
他没有理会那些在街头巷尾瑟瑟发抖的杂鱼。
他的目光,从一开始就精准地锁定在沧海港那盘根错节,如同老树根一般深入码头每一寸肌理的灰色地带。
那里,是“远洋航运”这头巨兽的血管。
也是凌天来未来走私帝国的命脉。
要想让这条命脉彻底为己所用,就必须先清除里面所有的血栓与寄生虫。
“三号码头,漕帮。”
齐动础的指尖,在一张被灯光照得雪白的港口内部结构图上,轻轻划过。
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通过加密线路,传达给城市的另一端。
“收网,我要它在今夜之后,从沧海市除名。”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被这个指令的疯狂与冷酷惊得窒息了片刻。
漕帮,盘踞沧海港近百年,靠码头搬运与水路走私起家,关系网错综复杂,甚至与某些退休的老海关都有着说不清的香火情。
他们是这片水域真正的地头蛇。
要在一个夜晚,让这样一个势力除名?
这听起来,不像是命令。
更像是神谕。
“先生,漕帮帮主‘过江龙’手下有八大金刚,个个都是亡命徒,硬来的话……”
“我说的,是除名。”
齐动础打断了对方的话,语气依旧平静。
“不是火并。”
电话挂断。
齐动础的目光,重新落回那张地图上。
他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仿佛在为一场早已布局多年的交响乐,打着精准的节拍。
这并非一时兴起,而是他作为“刻刀”潜伏多年,一点点渗透、瓦解,最终收割的棋局。
午夜。
漕帮总堂。
平日里戒备森严,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的祠堂内。
漕帮帮主“过江龙”,正双目圆睁,死死地盯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八个人。
那正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八大金刚。
此刻,这八位平日里威风八面的悍将,却个个面如死灰,身体抖如筛糠。
在他们面前,摆放着八只一模一样的黑檀木盒。
盒子,是傍晚时分,由八个不同的人,在同一时间,送到了他们八位金刚各自的家中。
送到了他们妻子、父母、或是独子的手中。
盒子里没有断手,没有舌头。
那太粗糙,也太低级。
盒子里装的,是他们每一位家人,在过去数月乃至数年内,所有行踪的高清监控截图,精确到秒的定位信息,以及一份份看似权威的“毒理检测报告”——报告上赫然写着,他们的家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体内已被植入一种缓慢生效的“神经阻滞剂”,无色无味,一旦激活,便会让他们在极度痛苦中逐渐衰竭。
解药,唯天来集团独有。
这已经超越了单纯的威胁,这是一种冷静到令人发指的,对所有弱点和人性的绝对掌控。
对方根本没打算跟他们谈,更没打算给他们任何反抗的机会。
对方只是在用一种近乎赏玩的方式,宣告着他们的结局。
这所谓的“神经阻滞剂”,其实是齐动础利用天来集团的生物科技实验室,设计出的一种无害的致幻剂,结合精准的心理暗示与伪造证据,足以让受害者在心理上彻底崩溃。
他从不伤及无辜,但为了“守夜人”的使命,他必须让敌人相信他能做到一切。
“大哥……”
排名最末的第八金刚,声音嘶哑,带着哭腔。
“我的儿子……才五岁……”
“过江龙”的身体猛地一颤,眼中的凶光瞬间熄灭,化为一片死寂的灰白。
他缓缓闭上眼睛。
再睁开时,仿佛苍老了二十岁。
他拿起桌上的那把,跟了他三十年,沾满了无数人鲜血的龙头匕首。
没有丝毫犹豫。
反手,狠狠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鲜血,染红了祠堂的地面。
也染红了每一个幸存者眼中,那名为“恐惧”的烙印。
齐动础放下了手中的电话。
电话里,传来下属颤抖的汇报声。
“先生……漕帮已除名,过江龙自尽,八大金刚……已宣誓效忠。”
“很好。”
齐动础的语气听不出任何喜悦或得意。
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缓缓起身,走到窗边,俯瞰着这座灯火辉煌,却又暗流汹涌的城市。
他知道。
漕帮的覆灭,只是一个开始。
一场针对整个沧海市地下秩序的,外科手术式的、精准而冷酷的“整合”,才刚刚拉开序幕。
所有与港口、航运、物流相关的灰色链条。
都将被他毫不留情地切断、重组,然后牢牢地攥进手心。
为凌天来那庞大的野心,构建起最坚实,也最隐秘的基石。
只是无人知晓。
就在漕帮被“除名”的混乱中。
漕帮那位平日里最不起眼,负责管理旧账本的账房先生,在逃离时,不经意间将一本看似毫无价值的流水账,顺手塞进了后巷垃圾桶旁的废纸箱里。
那并非偶然,而是齐动础在事发前,曾多次“不经意”地与这位账房先生提及,一旦出事,“最重要的东西,往往藏在最不显眼的地方”。
那本账册看似杂乱无章,其中几笔日期和金额,却与十年前那桩“沧海港特大走私案”的某些关键节点诡异重合。
而它的位置,恰好处于边防支队常规巡逻路线的视觉盲区,却又在清晨环卫工人清理垃圾时的必经之地。这其中,蕴含着齐动础对情报传递路径的精准计算,他要确保这本账册最终会落入孔建华的手中。
齐动础的嘴角,在无人看见的黑暗中,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冰冷的弧度。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拇指上那枚黑色的玉扳指。
扳指内侧,用微雕技术刻着两个几乎无法辨认的字。
——守夜。
夜,还很长。
他这把插入敌人心脏的刀,既要为凌天来斩断荆棘。
也要在斩断荆棘的同时,为光明,留下一条通往真相的,布满鲜血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