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住口!”
徐文君喝道。
“徐教授,您要是这样包庇林知晚,糟蹋我们的心意,您就不妨干脆直接说出来,也好叫我们彻底死心!
一时间,好好的一场寿宴,变成了讨伐大会。
徐文君冷着一张脸,起得比呼吸都粗重起来!
“你们……你们这些人!以后出去,别说是我的学生!”
徐文君的这句话,无疑是在火上浇油。
一时间,昏暗的陈展室,像是嘈杂的菜市场。
那些在各大研究所受人尊敬的学者,此时似乎变成了市井小民,对着自己的恩师,语出不敬!
一旁的宋今禾勾唇看着这场闹剧。
林知晚没有错过角落里,宋今禾那张得意的脸。
是她有意挑拨!
今天这事,以后即便考上徐老师的博士,她和徐老师也会成为学界的笑柄,被人诟病。
严重点,还会连累老师接受检查。
林知晚和宋今禾对视,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气势不输半分。
从前,她只是不赞同宋今禾的感情观,现在看来,这个人简直坏透了。
她收回视线,扶住身旁的老师。
“老师,您别生气。”
林知晚握了握老师的手,走到一旁。
“啪”的一声,林知晚打开了房间里的灯光。
突然的光亮,让在场的人有一瞬间的不适应,但很快,就有人惊呼。
“是我们的名字!”
原来,林知晚并没有将这些礼物据为己有,而是在每一件展品上,都写了赠礼人的姓名,以及这件礼物使用了何种修复工艺,解释的非常详尽。
林知晚开口道。
“徐老师,这是我们大家给您准备的惊喜,这里的每一件礼物,都是各位师兄妹修复的作品。
我想,您最想看到的,就是我们学有所成。
我特意把这些作品放在这里,也是想让这儿变成一个小小的展厅,也算是我们的一次毕业汇报!”
说完,林知晚转身向在场的人鞠了一躬。
“各位,很抱歉,没有提前跟大家商量这次的展览,本意是想给大家一个惊喜,但没想到会造成这样的误会,抱歉。”
林知晚再次鞠躬。
她这般云淡风轻的姿态,叫那些人心里更过意不去,此时自然也没人再说什么。
“如果大家没什么意见的话,请跟着我的脚步,欣赏作品。”
说完,林知晚再次关了灯。
这一次,她走到一个作品前,原本昏暗的作品,上方射下一道光,打在那作品上。
特殊的光影,让那副作品呈现出了最美的一面。
修复的那一部分和原本的地方有一道闪着银光的若隐若现的光影,看起来,就像是一束光,将这两个部分完美的拼接起来,让两个时代的产物完美融合在一起,弥补了时空的裂缝。
场馆安静得落针可闻。
就连创作者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的作品在光影下,居然能美成这样。
此时,大家也明白了,林知晚为什么要把他们的作品放在这样昏暗的房间里。
不存在对比,也没有高下之分,林知晚利用灯光和摆放角度,将每一件作品,最美的一面,呈现出来。
他们的作品,都是独一无二的。
每件作品看下来,大家仿佛再次回到了在校期间,在徐教授的指导下,钻研修复技术的时候。
他们沉浸在这场“毕业展”里,看见了自己的初心。
“林知晚,刚才那么说你,是我狭隘了,对不起!”
有人开头,自然就有其他人接着道歉。
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没了踪影,徐文君的脸上,也再次出现了笑意。
“你们都是我的学生,对你们我向来一视同仁。
你们是同门,不该相互攻击,文物修复,是整个文化的传承,需要你们一起合作努力,就像今天这个展,你们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但汇聚在一起,才能托举住整个历史的底蕴!”
徐文君的一番话,让场上响起热烈的掌声。
但当徐文君看见其中一件作品的时候,脸上的笑却僵住了。
宋今禾注意到,徐文君对自己的作品很感兴趣。
她心中难掩自豪,上前一步说道。
“徐老师,这是我的作品!”
林知晚抬头看了宋今禾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徐文君走上前,仔细观察着那件作品,只是脸上的神情,却是越来越凝重。
众人这时候都对这件作品感兴趣,纷纷凑上前。
“这是……乾隆转心瓶?”
“这件转心瓶前段时间被神秘买家高价拍下,想不到就是这个宋小姐,出手真是大方啊!”
“只是,这礼物这么贵重,老师如果真的收下,对老师会有影响吧。”
众人小声议论的声音,宋今禾野听见了。
她不以为意道。
“徐教授,这只是我的心意,算不上什么!您不用计较价格,只要你喜欢就好!”
从方才起,徐文君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
她指着瓶身的一处说道。
“这里,是用大漆做的修补?”
宋今禾点头。
她对自己在这里的处理非常满意,以为徐文君也会这样认为。
徐文君看了一眼宋今禾,随后对林知晚说道。
“你来说说,这里有什么问题?”
林知晚早在看见这个作品的时候,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她道,“用大漆和金粉修复瓷器,是国内常用的修复瓷器的方法,但大漆的不可逆性,一般用来修复裂缝,像宋小姐这样,大面积使用大漆,遮盖了瓷器本身的样貌,对后人重新解读文物造成了影响。”
林知晚的解释,让宋今禾脸上有些挂不住。
她本以为,自己使用大漆和金粉,会让徐文君刮目相看,但没想到,林知晚居然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工艺,还提出她的作品,违反了文物修复的可逆性原则。
“说的没错!”
徐文君看向面前的所有学生,说道。
“我们这个职业有些特殊,我们的职责是还原,保护历史,而不是创作。
在特殊情况下,我们可以进行特殊处理,但对于这样的瓷器,我更提倡使用大漆修复裂缝,而不是这样大面积遮盖原本的样貌。”
徐文君顿了顿,继续道。
“在座都是这个行业的佼佼者。
看到你们在专业领域内能有这样的成绩,我真的很欣慰。
但各位也牢记,我们文物修复中的‘可逆性原则’是国际通行的核心伦理之一,只有坚守这一底线,才能走得长远。”
她看向宋今禾。
“宋小姐,这件礼物实在太过贵重,你还是拿回去吧。”
宋今禾从未想过,她精心准备的一切,最后成了笑话。
不过,国内首屈一指的文物修复教授,不止她徐文君一个。
既然理念不合,她也没必要低三下四!
她接过徐文君递来的瓷瓶,脸上的神色有些僵硬。
“看来,我和徐教授是没有缘分了。”
此时,徐文君却注意到了她手臂内侧的一处粉色胎记。
那胎记,她再熟悉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