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压抑了二十年之久的、充满了无尽悲伤与恨意的哭声,像一头,被囚禁了太久的困兽,在死寂的山谷之中,久久地,回荡着。
苏清浅,没有去打扰他。
她,只是,安安静静地,跪在他的身旁,任由他,将那,积压了二十年的、所有的痛苦,都,发泄出来。
而夜玄凌,则一直,静静地,站在不远处,那棵,早已枯死的榕树下。
他看着那个,在夕阳的余晖下,哭得,像个孩子般的、白发苍苍的老人。
他那颗,早已,坚硬如铁的心,在这一刻,也变得,异常的,柔软。
他知道,眼前这个,素未谋面的老人。
是,他,在这个世界上,除了,那个,早已,香消玉殒的母亲之外,唯一的……血脉至亲。
是,他的……外祖父。
……
不知,过了多久。
老族长的哭声,才渐渐地,停了下来。
整个山谷,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姑娘……”
许久,他才用一种,极其,沙哑的、充满了疲惫的声音,缓缓地,开口了。
“……扶我起来吧。”
“是。”
苏清浅,连忙,从地上,站起身,小心翼翼地,将他,从那张,冰冷的石凳上,扶了起来。
老人的身体,很轻,很轻,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
但,他那只,紧紧握着拐杖的、布满了青筋的手,却又,充满了,一种,与他那,衰老的外表,截然不符的、倔强的力量。
“你说的,那个孩子……”
他,转过头,用他那双,空洞的眼眸,“看”向了,不远处,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高大的身影。
“……就是他,对吗?”
苏清清浅,点了点头。
她,扶着老人,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夜玄凌的面前。
“老人家,”她轻声说道,“他,叫,夜玄凌。”
“是,宸妃娘娘,唯一的……骨血。”
老族长,没有说话。
他,只是,缓缓地,伸出了,那只,早已,干枯得,如同鸡爪般的、正在,剧烈颤抖的……右手。
夜玄凌看着他,那只,伸向自己的、苍老的手,身体,微微一僵。
他,本能地,想,躲开。
他,不习惯,与任何人,有,如此亲近的……身体接触。
但,当他,对上,苏清浅那,充满了“鼓励”和“安抚”的眼神时。
他那,即将要,后退的脚步,却又,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
他,缓缓地,蹲下身。
任由,那只,充满了岁月沧桑的、颤抖的手,轻轻地,抚上了,自己那张,冷峻的脸庞。
老人的手指,很粗糙,也很冰冷。
但,当那,带着薄茧的指腹,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
夜玄凌,却感觉到,一股,极其,陌生的、源于,血脉最深处的……暖流,瞬间,涌上了他的心头。
那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属于“家”的、温暖的感觉。
而老族长,则用他那,粗糙的指腹,一点,一点地,极其,缓慢地,描摹着,夜玄凌的轮廓。
从,那挺拔的眉骨,到,那高挺的鼻梁。
从,那削薄的嘴唇,到,那,与记忆中,那个,他最疼爱的女儿,如出一辙的、坚毅的下颌线。
他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
他那双,早已,干涸了二十年之久的、空洞的眼眸里,也再次,涌上了,两行,滚烫的、浑浊的……老泪。
“像……真像啊……”
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而又,充满了,无尽的怀念和……悲伤。
“孩子……”
他,用他那,颤抖的,却又,充满了无尽慈爱的手,轻轻地,捧着夜玄凌的脸。
“你……跟你娘,长得,真像。”
“尤其是,这双眼睛。”
“一样的,倔强。”
“一样的……不认命。”
他说完,再也,抑制不住,自己那,压抑了二十年的情感。
他,伸出双臂,将眼前这个,他从未见过面,却又,与他,血脉相连的、高大的外孙,紧紧地,拥入了,自己那,早已,干枯的怀中。
“我的……我的好孩子啊……”
“外公……外公,对不起你啊……”
“外公,没用!没能,保护好,你的娘亲……”
“让你……让你,这些年,受苦了啊……”
他,像一个,终于,找到了,可以倾诉的对象的孩子,在他的怀里,放声,大哭了起来。
而夜玄凌,则任由他,抱着。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只是,他那双,一向,冰冷的、深邃的眼眸,却在,不知不觉中,变得,一片,猩红。
……
许久,许久。
老族长的哭声,才渐渐地,平息了下来。
他,放开了,夜玄凌。
然后,用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的语气,说道:
“孩子,你,跟我来。”
他说完,便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向着,那间,他已,守护了二十年之久的、破旧的土坯房,走去。
夜玄凌和苏清浅,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了然。
他们知道。
那个,隐藏了二十年之久的、关于“洛家”和“神玉”的、最终的秘密。
终于,要,在他们的面前,被彻底地……揭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