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之后。前来,拜访。”
夜玄凌那低沉而又充满了穿透力的声音,在死寂的山谷之中,缓缓回荡。
那间,破旧的土坯房之内,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许久。
那扇,紧闭的、破旧的木门,才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吱呀”声,缓缓地,从里面,被拉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一个,苍老得,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倒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后。
那是一个,极其,瘦小的老者。
他的头发,早已,花白,稀疏。
他的脸上,布满了,如同,沟壑般的、深深的皱纹。
他的身上,穿着一件,洗得,早已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打满了补丁的粗布衣裳。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早已,失去了所有神采的、灰白色的、空洞的眼眸。
他,竟是一个,双目失明的老人。
他“看”着门外,那两个,陌生的、不请自来的“客人”,那张,布满了皱纹的脸上,充满了,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
“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故人。”
他的声音,沙哑,而又,干涩,像两块,生锈的铁片,在互相摩擦。
“只有,一个,快要死的,糟老头子。”
“你们,走吧。”
他说完,便要,将那扇,本就,只开了一道缝隙的木门,重新,关上。
“老人家,且慢。”
夜玄凌,却忽然,开口了。
他,没有,像苏清浅想象中那样,直接,亮出自己的身份,或是,用武力,强行逼问。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普通,实则,身上,却透着一股,与这片破败村落,格格不入的、倔强风骨的老人。
然后,他用一种,极其,平静的语气,缓缓地,说出了一个,名字。
一个,早已,被这个世界,遗忘了二十年之久的……名字。
“我们,是来,找,洛清月的。”
洛清月。
当这三个字,从夜玄凌的口中,说出之时。
那个,原本,还一脸警惕和不耐烦的老者,身体,猛地,一僵!
他那只,正准备,去推门的手,也瞬间,凝固在了半空之中!
他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骇浪惊涛般的、剧烈的情绪波动!
有震惊,有不敢置信,有悲伤,有愤怒,更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刻骨铭心的……恨!
“你……你们……”
他的嘴唇,哆嗦着,那双,空洞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夜玄凌的方向,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看穿一般。
“……究竟,是谁?!”
夜玄凌看着他,这剧烈的反应,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也彻底地,烟消云散。
他知道,自己,找对人了。
眼前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失明老人。
十有八九,就是,当年,那场灭门惨案之中,唯一的,幸存者!
就是,那本《洛神书》的……最后守护者!
就是,这整个洛家村的……最后的族长!
“我们是谁,不重要。”夜玄凌的声音,依旧平静,“重要的是,我们,能为,二十年前,那场冤案,带来,迟来的……真相和……公道。”
“真相?公道?”
老族长闻言,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他,发出一声,比哭,还难听的、充满了无尽悲凉和嘲讽的……干笑。
“呵呵……呵呵呵呵……”
“二十年了……”
“整整,二十年了啊……”
“你们,现在,才来,跟我谈,什么狗屁的……真相和公道?!”
“晚了!”
“太晚了啊!”
他的情绪,忽然,变得,异常的激动!
他,猛地,将那扇木门,彻底地,拉开!
用他那双,空洞的,却又,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眸,“瞪”着夜玄凌。
“我们洛家,满门三百一十二口,一夜之间,尽为焦土!”
“我们,世代,为皇家,守护神石,忠心耿耿,却换来了,一个‘谋逆’的千古骂名!”
“而你们,这些,所谓的‘故人之后’,在这二十年里,又在哪里?!”
“现在,跑来,跟老夫,谈什么真相?谈什么公道?!”
“滚!”
他指着门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
“都给老夫,滚出去!”
“这里,不欢迎,你们这些,虚伪的、自以为是的……‘贵人’!”
他说完,便要,再次,将那扇,破旧的木门,狠狠地,关上!
“老人家!”
苏清浅见状,心中一急,连忙,上前一步。
她知道,他们,绝对,不能,就这么,被赶出去。
否则,他们,将失去,这唯一一个,能解开所有谜团的……机会。
她,绕过夜玄凌,直接,走到了那老者的面前。
她,没有,像夜玄凌那样,直接,提及“冤案”和“公道”。
她知道,对于一个,心中,充满了无尽伤痛和仇恨的老人来说。
任何,空洞的承诺,都只会,引来,他更深的反感。
她,只是,看着他,用一种,极其,轻柔的、充满了真诚的语气,缓缓地,说出了,另一个,名字。
一个,足以,触动他,心中,最柔软的那根弦的……名字。
“我们,是受,洛宸妃,所托。”
“前来,看望,她的……家人。”
洛宸妃。
这个,夜玄凌的母亲,洛清-月,当年,在宫中的封号。
果然。
当这个,同样,早已,被世人遗忘的封号,从苏清浅的口中,说出之时。
那老者,那准备,要关上门的手,再次,猛地,一僵!
他脸上的愤怒和激动,渐渐地,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尽的、化不开的……悲伤。
“宸妃……娘娘……”
他喃喃自语,那双,空洞的眼眸里,竟缓缓地,流出了,两行,浑浊的、滚烫的……老泪。
“她……她,还好吗?”他颤抖着,问道。
苏清浅看着他,心中,一疼。
她知道,他,还不知道,洛清月,早已,在二十年前,就已,香消玉殒的……噩耗。
她,不忍心,告诉他,这个,残酷的真相。
她,只能,缓缓地,摇了摇头。
老者,虽然,看不见。
但,他,似乎,也从,苏清浅那,沉默的、充满了悲伤的气息中,猜到了,答案。
他,那本就,佝偻的身体,在瞬间,仿佛,又苍老了,几十岁。
他,无力地,靠在门框上,久久,没有说话。
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许久。
他才,缓缓地,侧过身,让开了,那道,狭窄的门口。
用一种,充满了疲惫和沙哑的声音,说道:
“……进来吧。”
但他,却又,补充了一句。
“老夫,累了。”
“关于,当年的事,老夫,一个字,也不想,再提。”
“你们,若想,知道什么。”
“就自己,去,那后山的禁地里,找吧。”
“能否,找到,你们想要的‘真相’。”
“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他说完,便不再理会他们。
只是,一个人,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回了,那间,充满了黑暗和孤寂的……屋子。
将那扇,破旧的木门,再次,重重地,关上。
仿佛,要将自己,和这个,充满了痛苦和背叛的世界,彻底地,隔绝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