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在总裁办公室门外的走廊里弥漫。
顾寒渊、陈砚舟、沈聿、萧然四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硬地杵在冰冷的金属墙边。林晚那句冰冷刺骨的“滚出去”还在耳边嗡嗡作响,混合着刚才办公室里那场关于“生育”的核爆余波,让每个人的大脑都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
屈辱、愤怒、荒谬、茫然……种种情绪在胸腔里翻滚冲撞,几乎要炸裂开来。林枭那老混蛋的“排队轮值制”像恶心的粘液糊在尊严上,沈聿那冰冷的“基因库优解”又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剥离了所有温情。
顾寒渊的拳头依旧紧握,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额角的青筋虽然不再暴跳,却留下深刻的痕迹。他死死盯着紧闭的、象征着绝对权力的磨砂玻璃门,仿佛要用目光将其烧穿。把他当牲口一样“排班”?简直是奇耻大辱!他顾寒渊想要的东西,从来都是掠夺和独占,何曾需要排队?!沈聿那个疯子……基因库?冷冻?那更是对他人格的彻底物化!他胸腔里燃烧的怒火几乎要将他吞噬。
陈砚舟靠在墙上,脸色依旧苍白,平日里温润如玉的气质荡然无存,只剩下被巨大冲击后的失魂落魄。茶杯摔落的失态,远不及内心世界的崩塌来得彻底。他追求的是灵魂的共鸣,是情到深处的自然交融,是爱意凝结的结晶。可刚才那短短几分钟,他的憧憬被粗暴地撕碎,扔在地上,还踩上了“效率”、“公平”、“月份溯源”这些冰冷的标签。他闭上眼,感觉心口的位置空洞洞地疼。
沈聿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看似恢复了平日的冰冷无波,但如果细看,会发现那冰层下隐藏着极其细微的裂痕。他的“最优解”被林晚粗暴地打断和否定,这本身对他精密运转的逻辑系统就是一种冲击。更让他不适的是,另外三人投射过来的、那种混合着鄙夷、愤怒和“你果然是个怪物”的目光。效率、可控、规避伦理困境,这难道不是最理性、最负责任的选择吗?为什么他们反应如此激烈?他无法理解这种非理性的情绪风暴。
萧然则像个被雷劈懵了的小狗,背靠着墙滑坐在地毯上,双手抱着头,眼神涣散。“一个月一个…生孩子…基因库…冷冻…”这些词在他单纯的大脑里疯狂搅拌,搅成一团浆糊。他喜欢林晚,想靠近她,保护她,可“生孩子”这个概念对他来说遥远得像外星文明,更别提是用这么…这么匪夷所思的方式!他只是想待在她身边而已,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就在这种各自沉浸在自己风暴中的、令人窒息的沉默里。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冰冷而锐利的闪电,毫无预兆地劈进了萧然的脑海。
他猛地抬起头,狗狗眼里充满了极度的困惑和难以置信,像是发现了宇宙终极悖论。他张了张嘴,声音因为震惊而有些干涩发飘,却清晰地打破了走廊的死寂:
“等…等等!”
这一声,如同投入平静(实则暗流汹涌)湖面的石子,瞬间吸引了其他三人的目光。顾寒渊皱眉,陈砚舟抬眼,沈聿推眼镜的动作顿住,都看向这个还坐在地上的傻小子。
萧然咽了口唾沫,环视着三位“情敌”兼“队友”,脸上的表情是纯粹的、不掺一丝杂质的迷茫和惊悚:
“我…我刚才突然想到一个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问题!”他的声音拔高了一点,带着一种发现惊天秘密的惶恐,“你们…你们难道没发现吗?!”
他伸出一根手指,颤巍巍地指向那扇紧闭的门,又指指自己,再指指顾寒渊、陈砚舟、沈聿:
“**我们四个!**”
“**好像!**”
“**从来!**”
“**就没有一个人!**”
“**碰!到!过!林!晚!一!根!手!指!头!啊!**”
轰——!!!
如果说林枭的“排队论”是核爆,沈聿的“基因库”是中子弹,那么萧然这句石破天惊的、带着灵魂拷问的呐喊,就是一颗威力无穷的反物质炸弹!瞬间将走廊里剩下的那点理智和伪装,炸得灰飞烟灭!
顾寒渊脸上的暴怒和屈辱瞬间凝固,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他那双燃烧着火焰的鹰眸里,第一次出现了某种近乎空白的呆滞。碰……碰到林晚?牵手?拥抱?亲吻?更进一步的亲密接触?这些词汇像生锈的齿轮,艰难地在他那被商业谋略和铁血手腕占据的大脑里转动。没有……确实没有。他靠近她,是为了威慑,为了宣示主权,为了在谈判桌上获得优势。身体接触?除了那次在晚宴上出于礼节性的短暂挽臂,他似乎……真的从未真正触碰到她。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让他浑身的怒火都诡异地熄灭了,只剩下一种彻骨的冰凉和……荒谬。他连碰都没碰到她,刚才却为了“谁先和她生孩子”而暴怒?!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陈砚舟苍白的脸上更是血色尽褪,甚至泛起一丝病态的潮红。他温润的眼眸剧烈地颤动着,里面翻涌着巨大的错愕和……幻灭。他一直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自己的心意,以为那些默契的眼神交流,那些为她泡的茶,那些深夜的陪伴,都是情感的靠近。可现在,萧然这个傻小子却用最直白的话撕开了血淋淋的真相——他连她的手都没有牵过!那些他珍视的“靠近”,在物理层面上,根本不存在!他渴望的亲密、水乳交融的爱情结晶……基础在哪里?他刚才的痛苦和屈辱,瞬间变得无比可笑,像一场自导自演的独角戏。一股难以言喻的羞耻感席卷了他,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沈聿的镜片,这次是真的结冰了。他大脑中高速运转的逻辑链条,在萧然这句话面前,彻底死机、崩断、火花四溅!**物理接触数据:零。** 这个冰冷的结论像一行错误代码,强行弹窗,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维界面。他所有的分析、推演、最优解,无论是关于戒指分配还是生育溯源,其核心变量之一——“主体间物理互动频率及深度”——其数值竟然……是零?!这怎么可能?!这完全违背了他对“关系”的基本建模!一个基于零接触的“婚姻”和“生育计划”?这已经超出了荒谬的范畴,直接跃升为逻辑黑洞!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第一次出现了清晰可见的裂痕,嘴角甚至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他引以为傲的理性,在这个绝对的事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甚至……愚蠢。
萧然自己喊完,也被自己这个惊天发现震得彻底傻掉了。他坐在地上,仰头看着三位大佬脸上那精彩纷呈、变幻莫测、最终都归于一片空白的表情,自己也懵了。对啊!他天天想着怎么靠近晚晚姐,可最多也就是在她心情好或者他死皮赖脸的时候,能坐在她办公室沙发离她近一点的位置……连她衣角都没摸到过几次!刚才居然还在纠结“轮班生孩子”?这……这简直比科幻片还离谱!
走廊里陷入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彻底、都要诡异的死寂。
没有愤怒,没有屈辱,没有争吵。
只有一片真空般的、令人窒息的茫然和……认知崩塌后的废墟。
四个站在权力、财富或智商顶端的男人,此刻像四尊被施了石化魔法的雕像,僵立在原地。他们刚才还为了一个虚无缥缈、连基础都不存在的“未来”而剑拔弩张,怒火冲天,甚至感到了深刻的痛苦和羞辱。
结果呢?
**他们连入场券都没摸到!**
**他们所谓的“关系”,在物理层面上,根本不存在!**
这个认知所带来的冲击,比林枭的混账话和沈聿的冰冷方案加起来,都要毁灭性一万倍!
就在这死寂蔓延,空气都快要凝固成冰的时候。
“咔哒。”
那扇象征着绝对权力和风暴中心的磨砂玻璃门,被从里面拉开了。
林晚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模样,发髻重新一丝不苟,墨绿色的眼眸沉静如水,仿佛刚才办公室里那场掀翻屋顶的闹剧从未发生。她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目光平静地扫过走廊里四个如同被雷劈过、表情呆滞、眼神涣散的男人,仿佛只是看到四个无关紧要的摆设。
她的声音清晰、冷冽,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精准地传入每个人宕机的大脑:
“都杵着干什么?”
“下午的视频会议,提前半小时。”
“顾寒渊,澳洲矿主的资料你负责讲解。”
“陈砚舟,欧洲那边的法律条款异议点整理好。”
“沈聿,技术参数可行性报告。”
“萧然,”她顿了顿,目光在依旧坐在地上、一脸呆滞的萧然身上停留了半秒,“……去茶水间,给我泡杯咖啡,不加糖。”
“现在,立刻,去准备。”
说完,她看也没看他们脸上那混合着震惊、茫然、羞耻、自我怀疑的复杂表情,转身,“砰”地一声,再次关上了门。
走廊里,只剩下那扇冰冷紧闭的门,和四个被“零接触”这个残酷事实彻底击垮、灵魂仿佛都出窍了的男人。
刚才关于“孩子”、“生育”、“轮班”、“基因库”的所有风暴,在“连手都没牵过”这个终极真相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且……毫无意义。
他们以为自己在争夺王座,结果发现,自己连踏入宫殿门槛的资格,都未曾真正获得。
一场无声的、关于存在感的核冬天,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