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依旧灼热,碧海依旧澄澈。林晚赤着脚,感受着细沙从趾缝间溜走的微痒,正一步步迈向那波光粼粼的诱惑。掌心的割痕传来细微的刺痛,如同勋章上滚烫的烙印,提醒着刚才那电光火石间的交锋。保镖们如同被上了发条的精密机器,带着前所未有的紧绷感,在沙滩和海面重新构筑起森严的防线。“磐石”紧握着那把染血的匕首,指节发白,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视着每一个可能藏匿危险的角落。
就在这肃杀与宁静诡异交织的时刻,林晚手腕上那块看似低调的战术腕表发出了柔和的震动和蓝光提示。她脚步未停,随意地抬手接通了全息投影。
“晚晚!” 林枭那张英俊中带着点少年气的脸瞬间出现在腕表上方的小型光幕中,背景是某处色彩斑斓、人声鼎沸的游乐设施,隐约还能听到过山车呼啸而过的尖叫声。他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喜悦和一丝邀功般的得意,“猜猜老爸在哪儿?哈哈!在‘星穹之跃’!你妈她终于肯跟我来坐过山车了!虽然她全程在研究轨道加速度和离心力公式,根本没尖叫……”
林枭的声音充满了活力,仿佛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那溢出来的幸福泡泡。他看着光幕中女儿精致却略显疏离的侧脸,还有那身后熟悉的马尔代夫海景,语气更加柔和:“宝贝女儿,在那边玩得开心吗?海水够不够蓝?有没有遇到什么好玩的?老爸刚跟你妈……” 他正兴奋地分享着追妻路上的“重大突破”,目光却猛地凝固了。
全息投影清晰地捕捉到了林晚随意甩动的手掌。那道横亘在白皙掌心、边缘还微微渗着鲜红血珠的割痕,在马尔代夫耀眼的阳光下,显得异常刺眼!
前一秒还沉浸在约会甜蜜中的林枭,脸色瞬间如同被北极寒流席卷,所有的笑意和轻松荡然无存。他瞳孔骤缩,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暴怒和难以置信的心疼:
“晚晚!你的手怎么回事?!” 他的视线猛地从女儿的手掌上移开,如同实质的刀锋般刺向光幕边缘隐约可见的、那些如同标枪般挺立的保镖身影。他的声音不再是父亲对女儿的温柔,而是属于林氏掌舵人的雷霆之怒,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子弹:
“磐石!刀锋!灰狼!你们他妈的全都是死人吗?!” 林枭的咆哮几乎要冲破光幕的束缚,背景的游乐场喧嚣瞬间成了遥远的杂音,“我花天价请你们去是干什么的?!晒太阳?看风景?!还是让我女儿反过来保护你们?!”
“看看!看看我女儿的手!!” 他指着屏幕,手指都在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你们九个大老爷们杵在那里当灯塔?!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你们到底是保镖还是需要被保护的废物?!”
沙滩上,九名保镖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本就因羞愧而低垂的头颅几乎要埋进沙子里。林枭的每一句质问都精准地戳在他们最痛的伤口上,将他们刚刚燃起的斗志和羞耻感瞬间浇上了滚油,煎熬得几乎窒息。“磐石”喉结滚动,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握着匕首的手心全是冷汗。
林枭的怒火显然不会因为保镖们的沉默而平息,反而越烧越旺:“好!很好!既然九个不够,那就再翻倍!老子马上再派三十个过去!不!四十个!把整个岛给我围起来!一只海鸟飞过都得给我打报告!”
他语速快得像机关枪,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老店那边我亲自安排!最精锐的!立刻!马上!给我空投过去!晚晚,你等着,人很快就……”
“好啊。” 林晚清亮悦耳的声音,如同山涧清泉,突兀却又无比自然地打断了林枭暴怒的指令。
她停下走向海水的脚步,微微侧身,正对着腕表上的光幕。脸上非但没有被父亲暴怒吓到的痕迹,反而绽开一个极其明媚、甚至带着点狡黠的笑容。那笑容纯粹而灿烂,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刺杀和此刻父亲的暴怒,都只是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谢谢老爸。” 林晚的声音带着一丝娇憨,像极了得到心爱糖果的小女孩,“三十个,正好。人多了太吵,影响我潜水看鱼。” 她甚至还晃了晃那只受伤的手,动作随意得像在展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饰品,“这点小口子,不碍事的,就是被只不懂事的小虫子蹭了一下。老爸你太大惊小怪啦。”
她这轻描淡写的态度,尤其是那句“被小虫子蹭了一下”,让光幕里的林枭一噎,满腔怒火像是被戳了个洞,气势瞬间泄了一半。他看着女儿那没心没肺的笑脸,又气又心疼,简直拿她没办法。
“可是晚晚,你的手……” 林枭的声音软化下来,充满了担忧。
“安啦安啦,” 林晚笑眯眯地打断他,语气轻松得像在哄小孩,“老爸,你忘了我跟你说过什么啦?” 她微微歪头,那双清澈的眸子透过光幕,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狡黠,“公司的事情,天塌下来也别打扰我们伟大的林董事长追老婆!这可是全公司上下的共识哦。”
她学着公司里那些元老的语气,惟妙惟肖:“‘林董啊,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除非是需要您回来签字收钱,或者是我们真搞不定要破产清算了,否则绝对!绝对!不!打!扰!您!’”
林晚顿了顿,笑容更加灿烂,带着点促狭:“所以呀,我亲爱的老爸,你现在最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赶紧回去!陪好我亲爱的老妈!” 她加重了“陪好”两个字的语气,眼神里满是揶揄,“她好不容易愿意从她的数学宇宙里出来透透气,跟你约会,你可不能半途而废,跑来管我这点‘小虫子’的事。不然老妈一生气,又钻回她的公式堆里,我看你怎么办?”
她的话如同精准的安抚剂,又带着点“威胁”。林枭看着女儿巧笑倩兮的模样,听着她提起苏清时那促狭的语气,心里那点怒火和担忧奇迹般地消散了大半,只剩下满心的柔软和一丝被女儿看透的无奈。是啊,清儿那边……好不容易有进展……
“至于奖金嘛……” 林晚眼波流转,扫了一眼旁边噤若寒蝉、恨不得原地消失的保镖们,声音拖长了点,带着点小恶魔般的笑意,“等老爸你成功抱得美人归,让老妈点头答应正式约会……嗯,到时候,记得给我们磐石安保的小伙子们,发个大红包,顺便……工资也涨涨?毕竟,保护‘被小虫子蹭了一下’的大小姐,也挺费神的,对吧?”
她最后那句“对吧”,尾音微微上扬,目光精准地落在了面如土色的“磐石”身上。“磐石”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头皮发麻。大小姐这哪里是在帮他们要奖金?这分明是在董事长面前给他们钉棺材板!那句“费神”更是充满了辛辣的讽刺!他恨不得当场给大小姐跪下。
光幕里的林枭,被女儿这一套组合拳打得哭笑不得,满腔怒火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对古灵精怪女儿的无奈宠溺和想起苏清时的甜蜜期待。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彻底软了下来:“你呀……行行行,听你的!人我照派,红包奖金我也记着!但你给我注意安全!再敢弄伤自己,我……”
“知道啦知道啦!” 林晚笑嘻嘻地挥手,像赶苍蝇一样,“快回去陪老妈!别让她等急了又去算题!拜拜啦,亲爱的老爸!约会顺利哦!” 说完,不等林枭再啰嗦,干脆利落地切断了通讯。
光幕消失的瞬间,林晚脸上那明媚灿烂、带着点撒娇意味的笑容如同潮水般褪去,恢复了惯常的慵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她转过身,目光平静地扫过沙滩上那九个如同被霜打过的茄子、大气都不敢喘的保镖。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磐石”紧握着的那把染血匕首上,停留了两秒,唇角勾起一个极其细微、却让所有保镖心脏骤停的弧度。
“磐石。” 她的声音恢复了清冷,带着一丝玩味。
“大…大小姐!” “磐石”一个激灵,挺直腰板。
“刚才老爸的话,都听见了?” 林晚慢悠悠地问。
“……听见了!” 九人齐声回答,声音干涩。
“嗯。” 林晚轻轻颔首,仿佛在确认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三十个‘精锐’很快会到。” 她顿了顿,目光在他们每个人脸上缓缓掠过,那眼神平静无波,却比林枭的咆哮更让人心惊胆战,“所以,在‘加餐’开始之前……你们最好,真的能证明自己,不是纯粹的‘废物’。”
“尤其是……”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磐石”手中的匕首,“反应速度。”
说完,她不再看他们一眼,仿佛刚才的一切对话从未发生。赤着脚,踩着温热的细沙,步伐依旧轻盈而闲适,径直走向那片蔚蓝的、泛着粼光的海水。阳光勾勒着她纤细的背影,掌心的伤口在阳光下折射出一点微弱的红芒,如同一个无声的烙印,也像一个悬在所有保镖头顶、即将落下的审判之锤。
沙滩上,死一般的寂静。
“磐石”看着大小姐一步步走进海水,直至被清澈的波涛温柔地拥抱、淹没。他缓缓低下头,看向手中那柄冰冷沉重、染着大小姐和自己鲜血的匕首。那暗红的血迹仿佛在无声地燃烧,灼烧着他的手掌,更灼烧着他的灵魂。
三十个精锐即将空降……董事长暴怒的余威犹在……而大小姐那句“证明自己不是废物”和“加餐”的预告,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最后一丝迷茫和羞愧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所取代。他嘶哑着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挤压出来的血沫:
“一级战备!目标:水下!守护大小姐!用你们的命去填,也绝不允许再有任何‘小虫子’靠近她半步!这次再出纰漏……”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同伴们同样变得血红而坚毅的眼睛,声音如同地狱寒风,“不用等董事长派人,也不用等大小姐‘加餐’,我‘磐石’,亲手送你们去填海!”
“是!!!” 八道嘶吼声撕裂了海岛的宁静,带着破釜沉舟的悲壮和背水一战的疯狂。
九道身影如同离弦之箭,以远超之前的速度和悍不畏死的姿态,猛地扎入那片看似平静、却可能暗藏杀机的蔚蓝之中。清澈的海水下,一场无声的、更为严密的守护与猎杀,已然展开。
阳光依旧明媚,沙滩上只留下被捆成粽子的袭击者,以及……那柄被遗弃在沙粒上、静静反射着寒光的染血匕首,无声地诉说着方才的惊心动魄和即将到来的风暴。远处天际,隐约传来大型运输机低沉的轰鸣声,预示着三十名“精锐”的迫近,也为这美丽的度假胜地,蒙上了一层铁血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