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饴之的手指轻轻搭在隆起的腹部。
六个月的身孕让她行动迟缓;
却掩不住骨子里的坚韧。
她抬眸看向江月夜,又回头望了一眼雪照——
银发狐妖静立廊下,眸色如雾中寒潭,深不见底。
江月夜见状轻叹,纤指如兰轻拂。
唐饴之胸前的三角金符应声而碎。
化作点点金色星芒,飘散在空气中。
如萤火般闪烁一瞬,随即湮灭无踪。
对待孕妇,江月夜眉目温软,收起了平日的木讷甚至凌厉。
声音如融雪溪流:
\"此三角灵符乃是浮烟山对当年共御魔族。
有突出贡献的凡人及其族人的嘉奖;
你唐家已用三次,今日符散。\"
南星子:“等等....”
他看着最后的零星碎光没入唐饴之的孕腹;
眼中闪过讶异:
“最后一丝灵符之力竟还在护着腹中胎儿。”
雪照上前半步,银发间若隐若现的狐耳微微颤动:
“姐姐。”
今日有浮烟山的煞星在,饴之本就想走。
他的春花境留不住她。
不如放她归去。
他只要默默跟着,保护着。
傅良一介凡人,再也伤不着她。
\"春眠城路途颠簸,你现在的身子...\"
江月夜跳入院中。
“唐姑娘,你的父母都在等你,你该回家了。”
又对雪照道:
“小妖君放心,唐姑娘随我出去,我自会护她母子平安。”
唐饴之神情一怔,眼角下垂。
但她及时收住了情绪,拜了一拜。
“多谢女仙君搭救。”
“不必言谢,是你祖上的功劳,现在我可以带你走,你想去哪里?”
江月夜说完,又瞟了四周的狐妖。
他们没一个敢吭声,这就是默认了她的实力。
确实可以带她去想去的地方。
“等等,我同姐姐说句话。”
雪照过来,看向唐饴之,眼神依恋:
“姐姐,不管以后怎么样,春花境的大门永远为你打开。”
唐饴之看着雪照,终于红了眼眶。
但现在她必须争分夺秒的把傅良扔进牢里。
她怕晚了,渣男跑了。
江月夜指尖绽出粉莲的光晕;
柔和的灵力如流水般包裹住唐饴之的孕身。
是玉泉峰特有的安胎诀。
幸好这个术法已经在记忆中了。
唐饴之感激道:
“多谢仙子,请带我去春眠府衙。”
“抱紧我。”
江月夜揽住唐饴之的腰肢,声音比平时温和三分。
南星子笑嘻嘻地祭出飞剑:
“师姐放心,我在后面护着唐老板!”
看着三人离去,雪照的狐尾悄悄缠住廊柱。
克制着追她的冲动。
他好难过。
三人又过醉霞观后的悬崖。
唐饴之发现悬崖下方的小树中有块石头反射着光。
江月夜带她靠近看,是玉环。
她手颤抖着,将玉环握入手中。
出了酒会山,三人赶往春眠府。
一切顺利。
但银发狐狸就不顺利了。
他们刚走,一位须发皆白的老狐妖拄着骨杖破雾而出;
三条灰尾如雷霆般拍打地面:
“孽障!”
老狐声音震得屋檐风铃晃荡。
“身为少主,怎可轻言春花境为凡人打开!
自己去领罚。”
就因他私自带凡人来春花境,
才招来了浮烟山的煞星。
狐狸崽都让她吓哭了!
小火狐的烤鱼也没得吃了!
狐男狐女吓得到处撒腿跑,出现踩踏受伤......
罚,
重重的罚。
*
一路上,唐饴之将遭遇和她二人讲了一遍。
三人御风落地时,春眠城华灯初上。
江月夜撤去护体灵罩,唐饴之的绣鞋恰好踩碎一片枯叶。
她恍惚了一瞬——
短短六日,竟像是隔了一世。
此时,春眠府衙的朱漆大门在暮色中显得格外肃穆。
江月夜指尖在她腕间轻轻一搭,渡了道安神的灵力进去:
“我已传讯刑探司,稍后便有人来接应。”
南星子在一旁跃跃欲试:
“师姐放心!有我和师兄在,那姓傅的跑不了!”
“还有,就是,就是.....”
南星子欲言又止的样子,她一下就明白了。
是要她在美人师尊面前美言几句,少挨点罚。
江月夜捏了下小师弟的鼻子:
“知道了,保你不挨罚。”
“那师姐你快去,师尊在春眠府后园等你呢。”
春眠府屋院错落,格局宽阔。
江月夜凭着已有的记忆,穿过回廊向东,进入一间四方院子。
夏末暑气未消,蝉鸣仍倦。
但风里已掺了初秋的凉意。
江月夜踏入后园时,满庭的茉莉开得正盛。
洁白花瓣簇拥着石亭,香气浓得几乎凝成实质。
而她的美人师尊就坐在这一片馥郁之中。
他今夜着了雪色广袖长衫,衣摆绣着暗金云纹;
发间一支金丝缠玉冠,衬得眉目如画,清贵不可方物。
修长手指执一柄青玉茶勺,正慢条斯理地搅着炉上茶汤。
雾气氤氲间,他垂眸的侧脸被镀上一层柔光,恍若谪仙。
江月夜踏着满地落花走来,发出极轻的\"嚓\"声。
一只粉翅蝶不知何时停在了白玉晚的肩上。
蝶翼微微翕动,像是眷恋他衣上的淡香。
“师尊!”
她当天完成委托。
心情轻松愉悦,脚步轻快。
“师尊莫动。”
她眯起眼,靠近那仙风道骨、不染尘埃的仙君;
食指和中指迅速并拢,搭在他肩膀上,
“师尊,捉住了。”
白玉晚头也不抬,广袖却轻轻一拂:“顽皮。”
嗓音如冷泉击玉,却藏着几分纵容。
江月夜的手指一松,那粉蝶飞舞。
又落在白玉晚耳尖上。
她故作惊讶:“这蝶儿倒是胆大,连化神期修士都敢近身。”
江月夜双指一转,又欲去捉它。
指尖却无意地擦过他耳尖。
激起美人一阵微妙的战栗。
白玉晚终于抬眸。
那双总是含霜带雪的桃花眼;
此刻映着江月夜的身影。
竟化开几分春水般的柔色:
“真是愈发大胆。”
她还未意识到美人的情愫;
那蝶儿忽地振翅,绕着她飞了一圈。
最后竟停在了她的鼻尖上。
江月夜:“......”
白玉晚眼底漾着细碎的光;
像是盛了夏末最温柔的光。
“怎么,只许你捉弄为师?”
江月夜轻哼一声,拂开蝴蝶,径直在他对面坐下。
白玉晚推过一盏茶。
茶汤澄碧,浮着两片茉莉,香气清冽。
安宁和谐。
只他的耳尖却泛起淡淡的绯色。
“师尊。”月夜突然开口,“那个符引...”
白玉晚指尖微顿,眼底那抹温柔倏然淡去:
“二百年前仙魔大战,唐家也算尽力。
只是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今日可还顺利?”他转换话题。
“托师尊的福,一切顺利!”
看来白玉晚心情不错,江月夜开始提要求。
“看在一切顺利的份上。
师尊就不要让星子去寒宵洞了吧,今天他也出力了。”
呵,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天色已黑。
本该寂静的春眠府衙,今夜却灯火通明。
\"咚!咚!咚!\"
震天的鼓声惊飞檐上宿鸟,唐饴之握着鼓槌的手敲得一下比一下狠。
本来她一个孕妇是敲不出这么大鼓声的。
奈何南星子源源不断地给她输灵力。
毫不费力,so easy!
这动静惊得周边街道的居民都不逛夜市。
来府衙看个究竟。
唐饴之看着越来越多人过来,不禁想起了一年前的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