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透过葡萄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石桌上。茶香袅袅,秦五爷给陆依萍续了一杯热茶,目光却始终落在她脸上,仿佛要确认她是否真的完好无损地坐在自己面前。
秦五爷哼了一声,显然对这个含糊的回答不太满意,但他没有追问,只是叹了口气:\"你知不知道,你这一断联,多少人急疯了?\"
\"你师傅上个月从港城来信了。\"秦五爷从怀里掏出一封泛黄的信笺,递给她,\"你自己看看。\"
陆依萍接过信,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是秦老大夫的笔迹。
「依萍丫头:
见字如晤。港城虽繁华,却总觉少了些什么。每每想起你独自一人在海市,为师便寝食难安。近日听闻海市局势动荡,你音讯全无,五爷来信说你平安,可未见你亲笔,终究放心不下。
若得空,务必回信,哪怕只写‘平安’二字也好。
另,你父母一切安好,只是思念甚深。你母亲常念叨,说不知你何时能来港城团聚……」
信纸上的字迹有些颤抖,显然老人写信时情绪激动。陆依萍眼眶微热,指尖轻轻抚过那些字句,仿佛能透过纸张感受到师傅的担忧。
\"师傅他……身体还好吗?\"她低声问。
秦五爷点点头:\"老头子精神不错,就是惦记你。前阵子还托人带话,说要是你再不露面,他就亲自回海市抓人。\"
陆依萍忍不住笑了,可笑意未达眼底,很快又化作一丝苦涩。
\"我……会给他回信的。\"
\"还有秦凌那小子,\"秦五爷端起茶杯,语气略带责备,\"你知不知道他差点从军校跑回来找你?\"
陆依萍一怔:\"他怎么了?\"
\"上个月,海市码头爆炸案闹得沸沸扬扬,报纸上说是‘不明武装分子袭击’,可那小子一眼就认出是你惯用的手法。\"秦五爷哼了一声,\"他连夜打电话给我,问你是不是出事了,声音都在发抖。\"
陆依萍心头一紧。
秦凌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如今在港城军校受训,性格沉稳,极少失态。能让他如此慌张,可见这段时间的断联确实吓到了他。
\"他……现在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被我骂了一顿,老老实实回军校了。\"秦五爷瞥了她一眼,\"不过那小子临走前撂下话,说你要是再不出现,他就申请调回海市。\"
陆依萍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他真是……\"
\"关心则乱。\"秦五爷淡淡道,\"你们这些年轻人,一个比一个不让人省心。\"
茶过三巡,话题渐渐转向海市最近的局势。
\"最近租界里不太平,\"秦五爷压低声音,\"日本人动作越来越大,法租界和公共租界的交界处频繁出现‘失踪案’,我怀疑和他们那个实验室有关。\"
陆依萍神色一凛:\"您是说……实验扩大了?\"
秦五爷目光深沉,\"丫头,你要小心,他们可能已经盯上你了。\"
陆依萍沉默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我会注意的。\"
天色渐暗,院内的灯笼亮起,昏黄的光晕笼罩着两人。
秦五爷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枚小巧的怀表,递给她:\"拿着。\"
陆依萍接过怀表,打开一看,表盘内侧刻着一行小字——
「平安归来。」
\"这是……\"
\"你师傅让我转交给你的。\"秦五爷语气平静,却藏不住关切,\"他说,无论你在做什么,记得还有人在等你回家。\"
陆依萍握紧怀表,喉咙发紧,半晌才低声道:\"……谢谢。\"
秦五爷站起身,拄着拐杖送她到门口,像往常一样唠叨:\"记得按时吃饭,少熬夜,有空就回来……\"
\"知道啦,您快回去吧。\"她笑着摆手,转身走向巷口。
走到拐角处,她忍不住回头——
老人依然站在门口,瘦削的身影被灯光拉得很长。见她回头,秦五爷举起拐杖挥了挥,像个送孩子远行的普通老人。
陆依萍深吸一口气,攥紧怀表,头也不回地走入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