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前一周,整个初三年级笼罩在紧张的氛围中。每天晚自习后,都有大批学生留在教室继续复习,教学楼常常亮灯到十点多。
周三晚上九点半,大多数寄宿生已经回宿舍,只剩下零星几个刻苦的学生还在埋头苦读。林思雨咬着笔帽,对着物理习题皱眉苦思,额前的碎发被她烦躁地拨来拨去。
“这里,能量守恒条件用错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李枫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手指点在她草稿纸的某处。他刚洗完脸,发梢还带着水珠,身上有淡淡的薄荷牙膏香气。
“啊?”林思雨抬头,正好对上他俯视的目光,距离近得能看清他睫毛的弧度。
“系统机械能不守恒,因为有摩擦力做功。”李枫拉开她旁边的椅子坐下,拿过她的笔在纸上画出示意图,“要用功能关系解。”
他的笔迹干净利落,解题步骤清晰明了。林思雨看着他的侧脸,发现他讲解时眉头会微微蹙起,形成一道浅浅的竖纹,格外专注的样子。
“明白了吗?”李枫转头问她。
林思雨猛地回神,意识到自己刚才在发呆,脸一下子热了起来:“大、大概明白了...”
李枫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轻轻叹了口气:“再讲一遍。”
教室里的同学陆续离开,最后只剩下他们两人。李枫耐心地重复讲解,直到林思雨完全理解这类题型的所有变式。
“十点了,”李枫看了看表,“宿舍快关门了。”
林思雨这才注意到时间,慌忙收拾书本:“这么晚了!谢谢你,今天又耽误你这么久...”
“没事。”李枫帮她捡起掉在地上的橡皮,“明天继续。”
这句简单的承诺让林思雨心头一暖。自从教室“约会”后,李枫对她的态度有了微妙的变化——不再那么冷淡疏离,偶尔甚至会主动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
他们收拾好书包准备离开,却发现教学楼的楼梯间大门打不开了。
“怎么回事?”林思雨用力拧了拧门把手,纹丝不动。
李枫试了试,眉头皱起:“锁住了。”
“怎么可能?”林思雨慌了,“这个大门平常不是不关的吗?”
“可能跟时间有关系。”李枫拿出手机,“我打电话...”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林思雨看向他的手机屏幕——电量1%,正在闪烁警告,然后自动关机了。
“我的手机在宿舍充电...”林思雨小声说,突然感到一阵恐慌,“我们...我们被锁在这里了?”
李枫走到窗前,推了推窗户——,教室是在三楼。教学楼除了他们这间教室,早已经空无一人。
“巡夜的老师十一点应该会做最后巡查,”他冷静地说,“到时候会发现我们。”
“还有一个小时...”林思雨的声音有些发抖。她从小就怕黑,而教室的灯会在十点半自动关闭。
仿佛印证她的担忧,头顶的日光灯突然闪烁了几下,然后“啪”地熄灭了。黑暗如潮水般瞬间吞没了整个教室,只有窗外的月光提供微弱的光亮。
林思雨倒吸一口冷气,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桌沿。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速,呼吸变得急促。
“林思雨?”李枫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你还好吗?”
“没、没事...”她努力控制声音不要发抖,“就是...有点黑。”
一阵窸窣声后,手电筒的亮光突然出现——李枫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小手电筒,虽然不是灯光很亮,但也可以提供微弱的光源。
“怕黑?”他走到她身边,声音比平时柔和。
林思雨点点头,随即意识到黑暗中他可能看不见,小声说:“小时候...被关过杂物间。”
这句话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连父母都不知道她怕黑的真正原因。但在这一刻,面对黑暗和李枫平静的呼吸声,这个秘密就这么脱口而出。
李枫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做了一件让她完全没想到的事——他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数到一百,灯就会亮。”他说,声音低沉而坚定。
这不是真的,他们都知道。但李枫手掌的温度和力度给了林思雨莫名的安全感。他的手比她想象中要粗糙,指腹有常年写字留下的茧,温暖而有力。
“你...你怎么有备用手电筒?“林思雨试图转移注意力,手指不自觉地与他交缠。
“习惯。”李枫简短地回答,然后出乎意料地补充,“小时候我被妈妈关过小黑屋。”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起自己的过往。在黑暗和安静的掩护下,似乎连李枫都变得健谈起来。
“你和你妈妈...关系不好?”林思雨小心翼翼地问。
李枫的手微微收紧:“挺好的,小时候学习不认真。小学六年级,她当了我六年的班主任。”
月光透过窗户,勾勒出他模糊的轮廓。林思雨突然有种冲动,想伸手抚平他眉间的皱褶。
“我爸妈很忙,”她轻声说,“小时候总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有一次我躲进杂物间玩,门被风吹得关上了,我被关了一下午...”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不自觉地发抖。那天的记忆依然清晰——狭小的空间,绝对的黑暗,哭哑了嗓子也没人听见的绝望。
李枫的手指轻轻摩挲过她的手背,一个微小却充满安慰的动作:“现在没事了。”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林思雨眼眶发热。在这个黑暗的教室里,他们不再是学霸和学渣,不再是辅导者和被辅导者,只是两个有着各自伤痛的普通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