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定！”
李维低呼一声，额角渗着汗，盯着掌心中焕然一新的卡萨。忙活了大半夜，总算没白费。
他用微型刻刀，在卡萨原本严丝合缝的蒙面之下，小心翼翼地开出了一条极细的缝隙。不仔细看，几乎难以察觉，但对于发声来说，足够了。
“卡……卡萨？能……能听见吗？”李维的声音因熬夜而带着些沙哑，试探性地问。
卡萨猩红的眼眶闪烁了一下，那是一种与之前不同的，似乎融入了某种新生的光芒。片刻的沉默后，一道有些生硬，略带金属质感，但异常清晰的单音节，从它小小的身体内传出：“能。”
李维猛地瞪大了眼睛，心脏怦怦直跳，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混合着哭笑不得的情绪冲上头顶，差点让他直接从椅子上蹦起来！
成功了！卡萨终于能说话了！虽然只有一个字，但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里程碑式的进步！
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深吸一口气，又问：“那……那你以前……是不是……因为没嘴……所以……所以才不说话？”
“是。”卡萨的回答依旧简短，干脆利落，不带丝毫犹豫。
李维：“……”
好家伙，还真是因为这个！他这个“造物主”，当得也太不尽责了！
一股浓浓的惭愧感涌上心头，让李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先前还以为卡萨是天性高冷，原来是自己压根没给人家开口的机会。
不过，转念一想，卡萨这种沉默寡言，惜字如金的风格，倒是完美契合了它冷酷刺客的设定。李维对此，又诡异地感到了一丝满意。
安抚好了卡萨，李维将目光投向了铁笼里那群依旧有些躁动不安，不时发出细碎碰撞声的“孩子们”。
既然要沟通，总得有个称呼。
他指着那个手持长剑，头戴覆面牛角盔，浑身散发着冰冷气息的战士雕像，沉吟片刻，道：“你……你就叫……阿瑞斯吧，战……战神的名字，够……够威风！”
战士雕像阿瑞斯闻言，只是将那覆面头盔转向李维，猩红的眼眶中光芒闪了闪，没有吭声，但李维能感觉到它紧握的拳头似乎更用力了些。刚才李维从笼中取出它，试图给它也“开口”时，阿瑞斯曾激烈反抗，若非卡萨以绝对的力量将其压制，恐怕李维的手指都要被它掰断。因此，阿瑞斯对李维的态度，显然算不上友善。
李维也不在意，只当它默认了。他又不是真的要它们感恩戴德，能听话就行。
接着，李维的视线落向那个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抱着头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矮人铁匠：“你……嗯……托……托林，怎么样？像……像个矮人大师。”
矮人铁匠托林慢慢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浓密胡须的脸，他揉了揉被阿瑞斯和芬里尔打斗时误伤的脑门，瓮声瓮气地嘟囔了一句：“随便你，造物主……有……有酒喝吗？好酒！”
李维嘴角抽了抽，这家伙的关注点还真是清奇。他暂时没搭理托林的酒瘾，继续看向那只先前最为活跃，此刻却被卡萨盯得有些蔫的银月狼：“你……你就叫……芬……芬里尔。”神话里咬断了神王手臂的狼，够凶。
银月狼芬里尔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呜咽，尾巴不安地扫了扫地面，算是回应。它的目光不时瞟向阿瑞斯，带着明显的敌意和一丝畏惧。
然后是那条通体漆黑，只有巴掌大小的袖珍小龙：“你……叫……斯……斯派罗吧。”这条龙是他当初和送给弟弟亚瑟那条红龙一起做的，倾注了不少心血。
小龙斯派罗甩了甩覆盖着细密鳞片的尾巴，从鼻孔里喷出一小股带着硫磺味的无害火星，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在几次试图挑衅芬里尔，却被卡萨用眼神制止后，它也学会了暂时安分，但它和芬里尔看向阿瑞斯的眼神，依旧充满了不善。李维也搞不懂这三个家伙为什么一见面就这么不对付。
最后，是那个从头到尾都表现得极其嚣张，甚至敢主动逃跑的精灵射手。
李维看着它那副高傲得仿佛全世界都欠它钱的模样，想了想，这家伙虽然脾气臭得可以，但当初制造它时，的确是按照传说中高贵优雅的精灵王来雕刻的，用料也颇为讲究。
于是，李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郑重些：“你……你的名字是……艾……艾拉瑞尔！意为月光下的荣耀。”
艾拉瑞尔闻言，那张俊美却刻薄的小脸上，嘴角微微上扬，勾出一抹讥讽的弧度，发出了一声几乎轻不可闻，却又充满不屑的冷哼。
给这些不省心的“孩子们”都取完了自认为酷炫的神话名字后，李维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总算松了口气。他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始第一次正式的“家庭会议”。
他试图通过了解这些小家伙的需求，来缓和彼此间紧张的关系……当然，最最重要的一点，是让它们学会听话，别再给他惹麻烦。
“好……好了，孩子们。既然……既然你们都有了名字，那……那么现在能否告诉我，你们的诉……诉求！或者说，你们想要什么？”
李维说完，目光在笼子里扫视了一圈。见没有哪个阴影造物主动开口，他便将目光投向了最先拥有“语言能力”也相对最听话的卡萨：“卡萨，你……你想要什么？”
卡萨歪了歪小脑袋，猩红的眼眶闪烁了几下，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片刻后，用它那毫无波澜的金属音回答：“不……知道。”
好吧，这个回答完全在李维的意料之中。卡萨这种设定，估计除了战斗和执行命令，也没什么别的欲望了。
李维又看向那个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战士阿瑞斯：“你……你呢？阿瑞斯？有……有什么想法？”
阿瑞斯的覆面牛角头盔猛地转向了笼子另一边，正警惕地盯着它的芬里尔和斯派罗，声音冰冷得像是能刮下冰碴子：“干掉它们。”它甚至还用没拿武器的手比划了一下劈砍的动作。
李维：“……”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直跳。这还没怎么着呢，就要开始内讧了？
他强忍着扶额的冲动，转向那个看起来最没攻击性的矮人托林：“你……你呢？托林？除了……除了酒，还……还想要什么？”
托林揉了揉自己乱糟糟的大胡子，瓮声瓮气地说道：“我不知道，造物主。但如果可以，请给我造一个好点的熔炉，我想打铁。你……你那些看起来不怎么结实的破烂……需要修补或者……或者加固吗？我可以帮忙，只要材料管够，还有酒。”
这个回答倒是让李维有些意外，听起来还算有点建设性。虽然“破烂”这个词让他有点不爽，但矮人铁匠的本职工作，确实有用。李维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最后，李维深吸一口气，看向那个从始至终都让他最为头疼的精灵射手艾拉瑞尔，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警惕：“你……你又……又有什么高见？艾拉瑞尔阁下？”他特意加重了“阁下”二字。
艾拉瑞尔优雅地抱着胳膊，用那双闪烁着猩红幽光的眼睛斜睨着李维，嘴角那抹嘲讽的弧度更深了：“卑微的造物主，你的问题……和你制造我的技艺一样……低劣不堪。或许下次，你应该先询问最高贵的我的意愿，那样，我会考虑告诉你我的想法。”
李维的脸瞬间黑了下来，感觉一股气直冲脑门。这些家伙，真是一个比一个不省心！为什么就不能像卡萨一样，安安静静地听从命令，少说废话呢？
他现在无比庆幸，当初第一个赋予生命的，是卡萨这个沉默寡言、绝对服从的行动派。要是第一个弄出来的是艾拉瑞尔这种嘴比弓箭还毒的，或者阿瑞斯这种一门心思只想着“清理门户”的，他估计早就在翡翠湖边凉透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除了卡萨之外，这些新生的阴影造物们虽然在服从性上大有问题，言语间也颇多不敬，但似乎并没有真正伤害他这个“造物主”的意思。或许，在它们的认知中，他这个“父亲”虽然不怎么顶用，但终究是赋予它们生命的存在。
李维猜测，卡萨的杀伐果断，以及对命令的绝对服从，或许和它本身的刺客身份设定，以及使用的幽影钢这种特殊材料有关。毕竟，一个合格的刺客，就不该有那么多废话和多余的情绪。
“咳咳……”李维重重地咳嗽两声，试图夺回一点“家长”的威严，然后用一种尽量平稳的语气宣布道：“那么，我……我们第一次的家庭会议……暂时就到这里吧……”他觉得自己需要静静，好好消化一下这些“惊喜”。
李维刻意忽略了芬里尔与斯帕罗。
这两个家伙，纯粹是精力过剩，刚才那一通大闹，属它们最起劲。
若非现在有坚固的铁笼囚禁着它们，又有卡萨在一旁虎视眈眈，恐怕这两个小家伙又会整出什么乱子，比如再次拆掉他半个卧室！
而最重要的是……它们两个不会说人话……
“等……等过几天，我……我再弄个……会和野兽说话的……德鲁伊出来，再……再和你们理论。”李维嘟囔了一句，算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他转头看向角落里抱头蹲着的托林，声音放缓了些：“托林，明天……我……我给你弄些酒来。但……但是，你得保证……能喝完，不……不许浪费。”
托林闻言，猛地抬起头，那双被乱糟糟胡子半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渴望的光芒，瓮声瓮气地应道：“造物主放心！矮人的字典里，没有浪费酒这个词！”
接着，它顿了顿，又有些期盼地搓着手：“那……那熔炉……”
李维揉了揉额角：“熔炉的……事情……我……我得问问格鲁。你……你先别急。”他现在可不想再因为一个熔炉去麻烦格鲁，今天麻烦格鲁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他示意卡萨：“卡萨，看……看好它们。”
卡萨那猩红的眼眶微微一动，无声地调整了站位，金属身躯如同一座小小的山峰，挡在笼子和李维之间。
李维这才小心地打开囚笼的门闩，对托林道：“出……出来吧。你……你就先在……书桌那边待着。”
他指了指自己那张堆满了各种材料和工具的书桌。
托林如蒙大赦，手脚并用地从笼子里爬了出来，一溜烟跑到书桌底下，找了个角落蜷缩起来，时不时探出脑袋，好奇地打量着房间里的一切，尤其是那些散落的金属零件和木材。
先前刚有意识那会儿，他只顾着去躲那个愚蠢的狗和残暴的蜥蜴，压根没心思观察造物主的房间。
接着，李维的目光转向了阿瑞斯。这个战士雕像，即便被关在笼子里，依旧挺直着脊背，一副不屈不挠的模样。
“阿瑞斯。”李维开口道：“我……我可以给你……打造一把……适合你的长剑。但……但是，你……你不能……再伤害……其他同伴，而且……而且要听我的……命令。”
阿瑞斯转向李维，沉默了片刻。
它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又瞥了一眼一旁依旧对着它发出低吼的斯派罗。
若不是赤手空拳，方才它绝不会被那条小龙的火焰逼得那般狼狈。
“剑。”一个沙哑而简短的字，从阿瑞斯的头盔下传出。
“好。”李维点头，“那……那我们说定了。”
他打开笼子，阿瑞斯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了出来，它没有立刻找地方待着，而是站在原地，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房间，最后落在了卡萨身上，似乎在评估这个“兄长”的实力。
最后剩下艾拉瑞尔。李维看着笼子里那个抱着胳膊，下巴抬得快要翘上天，依旧用鼻孔看人的精灵射手，只觉得一阵牙疼。跟这家伙沟通，纯属浪费口舌。
他懒得再费唇舌，直接从旁边的箱子里翻出一块平时用来包裹药粉的黑色绒布。
“卑微的造物主！你要对高贵的艾拉瑞尔做什么？！”精灵射手见李维拿着黑布走过来，立刻尖叫起来，声音清脆，却充满了被冒犯的怒火，“我警告你，立刻停止你这愚蠢而无礼的举动！否则……”
李维充耳不闻，直接将黑布往笼子上一罩。
艾拉瑞尔细小的声音瞬间消失，而世界，也总算清静了。
李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感觉整个身体都快散架了。连续多日的熬夜制作魔法卷轴，维罗妮卡的突然降临带来的巨大压力，再加上这群“孩子们”的诞生和随之而来的大逃亡、大混战，几乎榨干了他所有的精力。
他摇摇晃晃地走到床边，几乎是把自己摔在了柔软的床铺上。卡萨无声地来到床边，静静守护。书桌下的托林已经发出了轻微的鼾声。阿瑞斯则找了个靠墙的角落，抱剑而立，如同一尊真正的雕像。
黑暗中，李维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疲惫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眼皮越来越沉重。
这乱七八糟的“家庭”，总算是暂时安顿下来了……吧？
他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