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
李维就地一滚,碎石刮破了他的衣袖。
刚德似乎也察觉到了主人的危险,拖动沉重的身躯,发出“哗啦”的巨响,朝着李维的方向冲来!
那扇门板,“砰”的一声,被人从里面一脚踹开。
木屑纷飞。
一个难以名状的“东西”踉跄着冲了出来。
李维的瞳孔骤然缩紧。
那是一个女人,或者说……曾经是!
她的左半边身体,覆盖着粗糙的棕黑色羊毛和虬结的肌肉,蹄子坚硬而有力。一颗狰狞的羊头歪在一旁,浑浊的眼珠闪烁着疯狂的光!而她的右半边,却是人类女性的模样,皮肤惨白,手臂纤细。此刻那半张人类的面孔扭曲着,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痛苦与绝望!
两部分被粗劣的针线强行缝合在一起,深红色的肉线在连接处虬结,有些地方甚至还在渗着暗色的血!
这针线活,也太糙了点。李维的脑中竟闪过这样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
“呵呵……抓到你了……”
说话的,是那颗羊头。它的声音尖锐,如同指甲刮过玻璃。
“格鲁大人……格鲁大人会宽恕我的……我再也不会打碎盘子了……呜呜……我没有偷听……我真的没有……”
那半人半羊的怪物,神经质地念叨着,半边人脸涕泪横流,眼神却空洞而偏执。她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李维,只是伸出那只人类的手,和那只带着蹄子的羊前腿,一起抓向插在门板上的窄刃刀。
她的动作笨拙而狂躁。
格鲁?又是格鲁?!
怒火几乎要冲垮理智,但李维的身体已经先一步动了!他趁着怪物女人喃喃自语的间隙,欺身而上,手中的挫骨刀朝着那怪物的后心刺去!
“当!”
一声脆响,挫骨刀应声而断!
李维瞳孔一缩,头也不回地朝着身后的囚室退去,同时向刚德下达了指令。
“解决掉它!”
怪物女人还在和那柄刀较劲,看着李维飞速离去的身影,女人头上的双眼突然一阵恍惚,嘴里念念有词:“我的女儿……快跑……快跑啊……”
她的声音时而尖利,时而又带着哭腔,两种截然不同的声线从她那颗羊头和半张人脸中同时发出,诡异至极!
李维没空理会这些,他退回囚室,想将门重新关上。可外面,刚德已经和那怪物女人撞在了一起!链枷的呼啸和利刃的破空声混杂着怪物的嘶吼,每一次撞击都让整条长廊为之震动!
现在,李维的大脑一片空白。如果刚德不敌,自己该怎么办?囚室里,已经没有可用的“零件”了!
他对格鲁的愤怒和不解,此刻达到了顶点。他给了格鲁足够的权力,格鲁在安瑟苏塔做管事也有十几年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更何况,李维和格鲁的叔叔,上一任安瑟苏塔的管事史密斯·阿萨扎尔亦是忘年交。
李维咬牙,结合自己在阴影世界中,在以撒身上的见闻,他将这一切阴谋的幕后黑手,指向了自己继母所属的安图尔家族!
就在他分神的刹那,门外传来一声金属扭曲的巨响,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你的铁皮玩具……再也起不来了……嘻嘻……”
怪物女人的窃笑声传来,她似乎摆脱了刚德,正朝着囚室走来。
李维满脸阴沉,他知道自己不会死,但死的感觉很不好受。就算自己复活,这个连刚德都无法解决的玩意儿,该怎么处理?
他费力地将囚室里仅剩的矮桌顶在门后。
“咚!”
一只覆盖着棕黑色粗毛的羊蹄,狠狠踹在了门上,木门剧烈震颤。
巨大的力量从门后传来,李维用尽全身力气,也无法阻止木门被一点点顶开。
透过门缝,怪物女人的脸若隐若现,那双混杂着疯狂与痛苦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别想跑……呵呵……成为格鲁大人的收藏品吧!”
她癫狂地笑着,力气越来越大。
李维的额头青筋暴起,眼看门就要被彻底推开!
就在这时,怪物女人脸上的笑容忽然僵住了。她脸上的癫狂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恐惧,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
“不……不是我……我没有大声喧哗……我不是故意的……”
怪物女人突然松开了力量,手中的刀也“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她那颗羊头疯狂地对着身后的黑暗解释着什么!而属于女人的那半边身体,则开始剧烈地颤抖,发出意义不明的哀鸣。
“女儿……我的女儿……快跑啊……别回头……”
她嘴里又开始念叨起之前的话语,声音里,却充满了绝望……
李维正惊疑不定,一股熟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窃笑声,再次从门外传来。
“……嘻!”
这一次,那笑声不再是从怪物女人的口中发出,而是来自另一个未知的存在。
是刚才那头长廊尽头的诡物!
笑声阴冷、戏谑,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恶意。
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顺着李维的脊椎窜遍四肢百骸。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本能地感觉到,那东西比这个缝合的怪物女人,要可怕千百倍!
求生的欲望在此刻压倒了一切。
李维拼命屏住呼吸,紧贴着门板,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透过那道正在被怪物女人缓缓推开的门缝,李维瞥见了一团滑腻扭动的漆黑之物。
那东西通体漆黑,表面覆盖着粘液,在烛光下反射着油腻的光。它的前端,是一张模糊的人脸,没有鼻子,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窟窿,一张裂到耳根的大嘴里布满了细密的尖牙。最令人胆寒的,是那张人脸上的一双眼睛——灰白色的,没有瞳孔,却充满了令人作呕的戏谑与残忍!
诡物无声地游弋到怪物女人身后,那双灰白的眼珠,似乎越过女人的肩膀,朝着李维这边瞥了一眼。
李维浑身的血液几乎凝固。
那一瞥,让他瞬间想起了自己噩梦中,那些环伺在侧的阴影。
他毫不怀疑,如果不是这扇门挡着,自己绝对会成为下一个目标。
“啊!!!”
“不!不要吃……啊!!!”
“我错了……对不……啊!!!”
门外,传来了怪物女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那叫声中充满了痛苦、绝望与无助。紧接着,是令人头皮发麻的,血肉被撕咬、骨骼被嚼碎的声音。
“咔嚓……咔嚓……”
“救命……格鲁大人……救救我……啊啊啊……”
怪物女人的求饶声断断续续,很快就被更加凄惨的哀嚎所取代。
李维背抵着门,一动也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刻意放缓到了极致。他怕,怕门外那个未知的诡物,会注意到他这个小小的存在。
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滴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他却连擦拭的动作都不敢做。
暗室之内,一片死寂。
暗室之外,是地狱般的折磨与吞噬。
每一分每一秒,对李维来说都是煎熬。他不知道那诡物什么时候会离开,也不知道它会不会对这扇门感兴趣。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门外的惨叫声渐渐微弱,最终,彻底消失了。
随之消失的,还有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一切,又恢复了最初的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李维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敢有丝毫松懈。他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那诡物走了吗?还是在等待?
又过了许久,久到李维的四肢都开始发麻。
突然,一股温热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液体,从门板的下方,缓缓地渗了进来。在昏暗的烛光下,那液体呈现出令人心悸的暗红色。
是血。
血液缓慢地在地面上蔓延开来,带着一种黏稠的质感,一点点,朝着李维的脚尖爬来。
就在这时,那让人听了头皮发麻的咀嚼声,又开始了!
“咔嚓……咔嚓……”